<p class="ql-block"> 依山傍水,黑黑的土地。牤牛河从村北翻腾着细碎的浪花流入松花江。</p> <p class="ql-block"> 这里,本可以五谷丰登,人丁兴旺。但展现在我们眼前的,除了荒芜的农家小院,还有破败的房舍。木栅栏东倒西弯,好多地方或腐烂,或残缺。</p><p class="ql-block"> 这个村落的人绝大多数是H族,好多房子数十年或者更多时间没人居住,好多年轻人都到H国打工去了,有的已经在那里定居,他们不打算回来了。中国,已经是他们的一个驿站,只不过这个驿站承载了他们几代人的酸甜苦辣。</p> <p class="ql-block"> 村落西边,有好几户人家。最西边,原来的男主人姓金。上世纪三十年,亚洲地区战乱频发,民不聊生。CH半岛同样处在战乱之中。三十年代末,男主人与哥哥跟随其父辈从CH南部逃难来到中国,几经反复终于在吉林省定居。男主人四岁时,一场疾病过后双目失明。从此,漫长的黑夜开始伴随他的一生。</p> <p class="ql-block"> 女主人姓崔,1935年出生于中国长春。父辈同样是三十年代从CH北部来到中国。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的命运则更加不幸。四岁时,连续高烧,奄奄一息。全家人无力给她医治,只能听天由命。母亲把她用破布裹了裹,放在犄角旮旯等她咽气。三天后,她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只是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瘦弱的身体,再加上双目失明,她并不受母亲待见,就像一棵路边的小草,任其自生自灭。幸好父亲没有放弃,饥一口饱一口把她养大。</p><p class="ql-block"> 十七岁时,有人把她介绍给一名比她大十岁的退役军人做小老婆。这名退役军人本来还有老婆,只是不能生育,他要另娶一名,给他传宗接代。她的母亲也早就盼望残疾女儿找个主嫁了,了却这个心事。此时,恰巧中华人民共和国新的《婚姻法》开始颁布,不允许纳妾和一夫多妻,这桩婚姻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好心人从中撮合,金与崔结为姻缘。两名双目失明的残疾人在一起生活,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幸好有老公公帮助操持,算是勉强度日。</p> <p class="ql-block"> 婚后,他们生育了8个孩子,其中两个夭折,最终两男四女长大成人。长女从小进入汉族学校接收教育,学业突出,考入师范,成为一名中学教师。而其他弟弟妹妹则依然在民族学校,说着流畅的CH语和磕磕绊绊的汉语。他们在家交流,依然是自己的母语。</p> <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后,金家除长女外,其他5位兄弟姐妹先后去了H国打工,有的已经去了20多年。金家兄弟姐妹们频繁来往与两国之间。由于祖籍H国,他们办理签证比较容易,后来干脆长期在H国工作,有的已经定居。崔自从老伴在2007年去世后,曾跟随子女在H国待了一段时间。也许是人老了,不愿意离开故土,她又返回了自己的老家。</p><p class="ql-block"> 孩子们为了生活,奔波在异国他乡。90岁的老人,在保姆的陪伴下,孤独的生活在这个CH族小村落。</p> <p class="ql-block"> 紧挨着金家的邻居白大爷也是CH族人。白大爷的爷爷在三十年代,从CH来到中国,后来成家,全家人成为中国公民。他的儿子已经在青岛工作并安家。现在,他也是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小小的村落。</p><p class="ql-block"> 今年已经75岁的白大爷,身高只有1.55米,却精神矍铄,身体很硬朗。他一个人在家,耕种着十多亩地,包括拖拉机在内的各种农具置办非常齐全。进入四月份,他就把脱粒机推了出来,把院子里边储存的近万斤玉米脱粒售卖。经常半夜就开始干活。他说,春天的价格比去年底每斤涨了1毛钱。</p><p class="ql-block"> 除了农忙时节种地之外,白大爷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唱歌、跳舞。只要踏进这个村落,经常会听到老人家自己在家歌唱的声音。老人耳背,唱歌的声音特别大。</p> <p class="ql-block">白大爷有一帮自己喜欢的舞友,他就是教练。只要不是农忙,他就会和舞友们一起,开着电动三轮车,去距离他家四十里路的市区舞厅跳舞。到了舞厅,他们换上自己带来的西装和领带,约请舞伴开始跳舞。舞友们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说,来到舞厅,非常开心。来跳舞的女多男少,男士们来到很受欢迎。跳舞期间,他还认识了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舞伴,两人感情很好。他直言不讳地说,这几年卖玉米的收入,基本都接济了这位女舞伴。</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身体很好,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喝酒,喝完酒,就自己唱歌,大多数唱的都是CH民歌。唱累了,口渴了,就从水缸里舀一瓢凉水解渴。他手机里边收藏的也大多数是CH民歌和CH族人的交谊舞视频。</p> <p class="ql-block"> 白大爷是一位非常热心的老人。村落里基本没有青年人在家,多数都去H国打工。经常有人去他家借用各种农具和家用工具,他都是慷慨出借,有时自己亲自下手干。看到有人来到家里,都会热情地挽留一会,聊聊天。</p><p class="ql-block"> 老人一个人在家太寂寞了。</p> <p class="ql-block"> 这个村落的乡间街道上,几乎见不到人。偶尔有人匆匆而过,也是汉族人骑三轮车去田间干活。</p><p class="ql-block"> 在村落见到次数最多的CH族人,就是一位70岁左右的洪姓大姐。她的两个孩子都在外地工作,只有她和老公两人在家。大部分邻居们都去H国打工,房前房后的空闲地段没人打理,她就和老公年复一年的春播秋收。两人很勤快,收获的粮食自己吃不了,剩余的会卖掉,补贴家用。收获的辣椒,她也会磨成辣椒粉卖掉。这是一位勤劳的H族女人。</p><p class="ql-block"> 洪大姐还是附近教堂的负责人,整天忙忙碌碌,步履匆匆。</p> <p class="ql-block"> 朝鲜族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到韩国打工去了,他们的土地每年都租赁给汉族人耕种。原来的很好的水稻田,被汉族人耕种成了玉米地。</p> <p class="ql-block"> 这里每家每户没有院墙,只是用木棒或板条做成栅栏。夜幕降临,村落的泥土街道上没有行人,多数人家的院子漆黑一片。偶尔有几户人家亮着灯光,天黑不长时间也都熄灯了。</p><p class="ql-block"> 这里没有夜生活,只能听到牤牛河水在哗哗流淌。</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一个即将消失的H族村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