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南疆行记（六）

白石秀玉

原创：岳恒俊广宁 绿林少校

转载：南疆行记（六）

2024.2.29日 麻栗坡烈士陵园

▲ 王红拍摄

一早，从驻地行车约半小时，南疆行团队来到麻栗坡烈士陵园，众人拾阶而上，徐良轮椅则迂回而上，在此，遇见等候我们的老山主攻营营长臧雷英雄。只见臧雷一身戎装，军容整洁，军威不减当年，与陈松大哥互敬军礼后，入伍南疆行团队，这位曾参加过对越还击战和两山轮战双料参战老兵的到来，与徐良、王红、王曙光成为南疆行团队的四面战旗。

▲ 王红拍摄

麻栗坡烈士陵园安葬着1979年至1989年对越自卫反击和侦察防御作战牺牲及少数民兵、警察等966位烈士忠骸。

▲ 王红拍摄

这方陵园，臧雷老兵太熟悉了，这里长眠着他的战友、更有执行他作战命令而牺牲的部属，是他的伤心地和人生历程中年年必经之地。

▲ 王红拍摄

佩有南疆行团队挽联花圈，在身着戎装老兵庄严的步伐下，缓缓陈列于烈士碑下，令人肃然起敬，南疆行团队向麻栗坡烈士陵园全体英烈列队致军礼、献花。

▲ 王红拍摄

在队友臧雷老兵引导下，我们先来到陈传勇烈士墓前。

看着一眼无尽的战友墓碑，臧雷这位经历过血与火的老兵，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场惨烈的老山战场，回想起种种以往。臧雷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指着陈传勇墓碑说，他是我主攻营8连机枪手，在收复老山的战斗中，被敌炮弹击中，壮烈牺牲。

小伙子长的英俊，引得房东女儿爱慕，战后，房东女儿找到部队，不见心上人。于是，她带上仅有的一块多钱，背上半口袋黄瓜，赤着双脚步行去打听陈传勇的下落。她走遍驻地野战医院，最后来到了简陋的麻栗坡烈士陵园，终于看到了她最可爱的人墓碑，姑娘当即昏倒在地，这个令人动容的故事，成为老山战地上一段不朽爱情传奇。

令臧雷骄傲和痛心的还有8连砚山籍烈士林杰，与陈传勇在同一场战斗中牺牲，那时他才20岁，是个刚入伍没多久的新兵，为了和平，把自己青春洋溢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0岁。

看到墓碑后隆起的坟茔，我很欣慰，立式墓碑后有墓穴，因为铮铮铁骨犹在。而靖西烈士陵园和那坡烈士陵园我41军烈士墓地，却是一方小小的卧碑，因为有的烈士无忠骸葬于碑后，军衣冢是那样简约。

网络上常常出现的一张取水战士牺牲在水坑前的经典照片，令我悲怆。众里寻他千百度，我找到了照片主人、上甘岭式战士周建云烈士墓碑，致军礼。

周建云14军40师119团1连战士，坚守在松毛岭方向662.6高地上。他越过越军火力封锁的百米死亡线，给战友们取水，被潜伏越军特工开枪击中背部，血流如注染红了水凼，当场壮烈牺牲，年仅19岁。

我怀着既想看到又不忍心看到的心情，来到赵占英烈士墓位，抚摸着烈士母亲曾经抚摸过的墓碑位置，悲从心来。我悲的不是军人以身殉国，而是几年后，烈士母亲才来到牺牲儿子的墓前。

赵占英14军40师118团战士，在攻打老山战役中，被炮弹击中，大腿及臀部全部被炸掉，全力抢救无效，壮烈牺牲。

▲ 王红拍摄

白发人送黑大人的悲哀，让赵占英父亲过早离世。赵妈妈从没有放弃为儿子扫墓的心愿，她甚至不知道麻栗坡在哪里，“高昂”的路费，让她一分一毛的积攒着去探儿的盘缠。

▲ 王红拍摄

2018年3月2日，90岁高龄的赵妈妈在家中病逝。这位感动了中国无数人的母亲走了，半生辛苦劳累，有幸有生之年，完成了看儿心愿。

每一方墓碑都沉甸甸，积在心头，压出来的皆是泪水

▲ 王红拍摄

来到王仁先烈士墓前，南疆行团队队友们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就是《XX》故事中的男主角。

网上传闻，我置若罔闻。“在死亡面前，性，多么不值一提”我嗤之以鼻。来到王仁先长眠之地，一瞬间，拷问我的“军人视死如归，操守矢志不渝”理念。

军人临上战场，多少山盟海誓灰飞烟灭，让战士心中淌血，此时，我不敢指责麻栗坡最美的女人阿岩，敢于爱自己的最爱，不敢指责阿岩把谁是最可爱的人口头禅转化为实际行动，可是，军规无情呀，成也阿岩、败也阿岩。

营长把仁先兄派到以烈士李海欣命名的高地，那是死亡高地，炮火下无处藏身，九死一生，不知营座良苦何意。

▲ 王红拍摄

仁先兄，您去了，生命可赎过，却大德难掩一眚，难为陈传勇第二。同为军人，我只能要求自己，军心永不可摇。

只是那些下马将校，七男八女，不了了之，为仁先兄略感不平。

▲ 王红拍摄

看着王仁先墓碑、两眼渐渐血肉模糊，行军礼。

南疆行同行的王氏兄弟曙光（2024.4.6完成裕隆杯·2024曲阜圣城半程马拉松， 净成绩:02:03:37，这是他完成人生第11场半程马拉松长跑），也经历了李海欣高地枪林弹雨洗礼，失去双下肢，留下半条命，他要用铁脚走完人生路，李海欣高地，已是英雄打卡地。

▲ 王红拍摄

徐良英雄缓缓转动轮椅，来到他的战友、47军回族英雄马占福烈士碑前，抚摸着墓碑说，他用胸膛顶住爆破筒，堵住敌人枪眼，回头大喊一声"班长……"，芳华停留在20岁。

这一幕，多像《上甘岭》电影中炸碉堡黄继光原型的通讯员杨德才，那一声喊："连长……""班长……"，在阵地和战友耳中久久回荡，是军人绝唱，是军人热爱生命、热爱和平最后的呐喊。

▲ 王红拍摄

一条大河波浪宽，影响了多少代军人勇往直前，战士胸膛虽小，可当钢筋铁骨，筑长城。

安振江老兵向我介绍了几位非军人烈士：

缉毒警高文亮烈士的碑文简约，但可以想象，他要么在与毒贩的枪战中牺牲，要么是打入毒贩老窝，身份暴露，被毒贩残酷杀害。岁月静好，他是负重前行的英雄。

民兵王树林烈士。未满16岁，在战争中夭折，骨骼未长成，便为国捐躯。墓碑照是他7岁照片，稚嫩的上身穿上了PK的军装，是他至死的梦想。

▲ 王红拍摄

麻栗坡烈士陵园966个墓位，966个故事。

臧雷已是第69次拄杖到麻栗坡祭奠英烈，他对数字敏感，是优秀军人品质，此生还能来几次无法定，但可以确定的是，走不动那天方止步。

老山作战纪念馆内，臧雷英雄如数家珍般地介绍馆内展示的每一件物品、每一张照片、每一场战斗，如临其境。

徐良、王红、王曙光找到了曾战斗过和负伤战地，王红还看到了自己的战地作品。

中午，在臧雷队友安排下，南疆行团队来到营区与老山旅共进午餐。旅政治委员敬茶（军队禁酒）时说，作为军人，他有两个情怀，一是老山情怀，二是英雄情怀，请老兵们放心，他时刻准备履行当代军人职责。好一个军中精英，豪迈，英雄丛生之地，英雄生。

下午，陈松老兵应麻栗坡武装部李峰政委之邀，前往武装部向有关人员讲述对越还击战中民兵参战经历及经验教训，我作为随队文字记者与随队摄影记者王红兄同车前往，县志办马文友来了，还有闻讯赶来的附近空军平远场站2位领导，上午，曾与两位军人麻栗坡同敬英烈。
会场上，一位老兵热忱地述说，围桌军人目不转睛地聆听，两位记者尽职尽责。我很欣慰，老兵不忘传承，军人不忘职责，边境英雄城市，将成铜墙铁壁。

▲ 王红拍摄

新老朋友于网红悠悠农家菜馆共进晚餐，土墙边，老山兰淡香幽幽，老乡用当地土法烤制的茶饮，别有一番风味。

老兵、军人、爱心者把酒话军旅，说硝烟。英雄徐良情不自禁唱起了《呼伦贝尔大草原》，低沉、浑厚的嗓音，引起共鸣，歌声在夜色笼罩下的田野里传荡。

▲ 王红拍摄

草原有雄鹰、骏马，还有汉子和女人。

宽松的饮茶气氛中，我加深了昨天入伍南疆行团队大光哥的了解。被称作大光的张宏光老兵，77年入伍，在成都军区后勤西南最大油库服役，78年底接上级命令，抽调大光哥所在建制班去参加149师军事演习，当时大光哥正准备闹着复员回家呢。79年初，分部领导到班里宣布，这次调动是补充兵员，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要到参战部队去。大光哥心想，说什么演习呀，直说参战不就得了，老子还不复员了，穿军装不打仗，还叫当兵么。

▲ 王红拍摄

大光与本班战友来到149师445团二营报到，经一个多月战前训练，二月便开赴前线。

二营穿插阻击越军316A师退路，大光光荣随着新部队到达越南黄连山战场。敌炮火纷飞，身边战友瞬间死伤，大光哥救伤员、抬烈士，转运回国，几天没吃东西，几乎虚脱，因勇敢，荣立三等功。

▲ 王红拍摄

战后，到448团任排长后转业回京。所在单位与首都国旗班比邻，共建单位。每当路过天安门广场升旗时刻，这位参战老兵，对国旗，别有一番情感。动情处，我与大光哥酒碰杯、茶对饮。

悠悠农家菜馆地处郊外，头顶星空，脚踏实地，感情交流、释放无拘无束，几多说与唱、几多茶与酒，有照片为证。

▲ 王红拍摄

这一天，从早到晚，始终于激动中，有对烈士的敬仰、对军人的信任、对新结识朋友的兴奋，血压一直在高位。我知道 此时保密工作的重要性，血压高，只有自己知道才是小事。

回到住处，夜已深，西窗下，一条小河淙淙日夜流，三日宿，三日流，夜深人静时，逝者如三月雨声，把思绪带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