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燕子

竹立虚谷

<p class="ql-block">  "早些开门,我们的燕子要出去衔泥找虫吃。"</p><p class="ql-block"> “别忙关门,燕儿的妈老汉(爸爸)还没回家歇脚呢。”<br></p>   住土房子的小时候,燕子是作息表,它们飞出门,新的一天开始了;它们归巢,家闭户插栓,今天在鼾声中变成昨天。  燕子不回,我们家大门常打开;非要上锁,定为燕儿留一扇开启的窗户。   燕子是节气歌,从南边飞回来,春天便回来了,该握锄下田;雨要来了,它们在人的身边滑翔、向水面俯冲,轻快而兴奋,被乡村描述为“求和风拜细雨”,该洗缸清淤、捡瓦补漏了。 <p class="ql-block">  燕子是吉祥的信使,我们求着燕子,快快回家。“燕子不进愁门”,它们回来了,忧伤和短缺就会留在冬天,季节会补给我们富足与快乐。像恭候远足的亲人,两扇门开得更早更早,关得很晚很晚,生怕错过回家的燕子,我们的燕子。</p> <p class="ql-block">  燕子像预言家,它们选择的落脚点,上慈下孝,勤劳和谐,邻里友善;它们喜欢流水、翠屏,它们喜欢黄色的墙、灰色的瓦,它们喜欢肥沃的耕地、丰收的粮食,它们喜欢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它们愿意住下来的地方,添丁进口,欣欣向荣,荒凉变丰饶。</p> <p class="ql-block">  雨后,燕子在电线上梳理羽毛,望着它们,眼睛空灵、完全松驰。落日黄昏,燕子在柳眉儿的网中穿过,追随着它们,身心漫游、无边无际。</p> <p class="ql-block"> 燕子读不懂我们的地理书和地图。虽然被重重大山藏匿的家乡巫溪,地处秦岭和淮河以南,像巨型铁锅的底,是南方。但四季分明,虽九山却有一分水田,近似北方物候,在燕子的直觉里,这里就是北方,年年冬天要离开、春天要返还。</p>   燕子像指挥官,它们在堂屋家神上边做窝,我们在家神的下边摆八仙桌。它们在我们的头顶飞进飞出,我们在它们的翅下忙着生活;燕妈妈孵化小燕子,我们的妈妈孕育小娃娃。大燕子回巢,啾啾叽叽;大人落脚,安逸乐和。  <p class="ql-block">  北方一个家,南方一个家。当秋天唤来冬天,它们不辞而别,我们将冬藏夏放。有时忍不住想,劳燕分飞,我们家的燕子,会到南方以南哪一户人家,哪一间房子,与有什么样的人一起,经历了什么样的事。因为燕子,南方的我们与南方以南的某家人,成了亲戚。</p> <p class="ql-block">  我家大门锁上了,去城里、南方以南,找我们的燕子,谋新生活,走远亲戚。我们的燕子,春天依然归来,会不会盘旋很久,期待熟悉的大门突然打开,最后转身迷茫飞进陌生的门?我们的土房子啊,渐渐消失,我们的家燕啊,是不是年年等不回我们,会不会把窝搬到绝壁、岩洞,成为悬崖的孩子、森林的孩子?</p> <p class="ql-block">  城市里,我们孩子再也没有自己的燕子,楼顶、小河边,将要下雨的时候,燕子飞到头顶,匆忙的穿行,依然像飘然的音符,像自由的精灵,像永生的力量。唯独没有停下来,把窝筑在这里。</p>   在南方一个家,在南方以南一个家。我们便成了燕子,仰望天空,热爱春天,把富裕、温暖、善良、优雅带到我们到过的地方。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