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能太用力

俞仁凤

一 李娟，1979年7月21日出生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1999年开始写作，中国当代作家。 我，1979年7月参加高考，2022年退休，中国退休教师。 我这样写，其实是想表达我对李娟的敬意。在这样一位后生作品的世界里，我居然被洗礼、居然被教育、居然被感动，甚至觉得年华虚度。 她比我活得通透、明白。 　　“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二 《我的阿勒泰》八集连播，三个晚上看完了。看完了，还想看！ 这个作品里，有两个世界。 一个是以城市为代表的所谓的文明世界，一个是以阿勒泰牧场为代表的游牧世界。 文明世界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物欲横流，争名夺利，尔虞我诈；游牧世界里，山峦起伏，草场青青，鲜花遍地，人心向善，如诗如画！ 在空旷悠远、人烟稀少的阿勒泰牧场生活，物质条件匮乏，生活简陋。可是，人与人之间互相信任，看起来还有点愚昧，却愚昧得有些可爱。在这里，草原是干净的，天空是干净的，交易是干净的，爱情是干净的……一切都清澈简明。 　　这个世界，恰恰是文明世界追求的精神家园！ 三 我们的价值观，大约深受教育方针的影响，我们希望下一代要成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 我们的下一代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我们鼓励下一代“立德、立功、立言”。我们的下一代，至少也要上大学，将来好坐办公室。 我们下一代的榜样都是金光灿灿的人物，是各行各业的顶尖高手；而实际上，我们的下一代绝大多数都是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要实现由平凡到不平凡的华丽转身，那需要怎样的努力啊。于是，卷吧！ 丑小鸭成为白天鹅，不是因为丑小鸭的努力，而是因为这只丑小鸭出生前是一个纯正的天鹅蛋。 张凤侠对女儿不这样。她对女儿没什么要求，她就要求女儿像一棵草，有用或无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顺其自然、自由自在、好好活着！而好好活着，不正是芸芸众生来这个世界的目的吗？ 她说：“啥叫有用，生你下来就是让你服务别人的？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样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自由自在的嘛，是不是？” 四 李娟，高中没有毕业，没关系，她最终成长为白天鹅，因为她有天赋。 方仲永，也有天赋。他5岁那年，忽然哭着要纸笔，拿着父亲借来的纸笔就能写出诗来。可他最终天赋泯灭，没能成为白天鹅。 先天因素，很重要；后天的成长环境，也一样重要。 假如，李娟的妈妈，逼着女儿复读，逼着她考什么大学，如何？结局实在是难料啊！ 我们小时候，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不论是谁，只要不想读书，父母也不勉强，反而有安慰自己的说辞：这孩子，不是读书的料！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现在呢，只盯着读书一行。长期以往，能不卷吗？卷来卷去，扼杀了多少具有天赋的人才呢！ 我想起了《病梅馆记》！ 五 最近去逛新华书店。 新华书店里，摆放最多的是中小学生的学习资料。《作文教程》《金牌作文》之类作文资料，琳琅满目，汗牛充栋。 应试作文，大约有些套路，是可以“教”的。 但创作（或者说“作家”），是语文老师教出来的吗？ 谁教过刘邦？他写出了《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就三句，空前绝后。 李娟，没有上过高中，却能拿到各种大奖：人民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新人奖…… 真正的写作的秘诀是：去爱，去生活，去受伤！ 　　没有生活阅历，哪里来的创作？ . 只有受伤，体会才能深切。 六 “再颠簸的生活，也要闪亮地过呀！” 生活哪能一帆风顺呢？当我们在生活中遭遇颠簸时，一般都会牢骚满腹，怨天尤人，甚至，一蹶不振。 高中读不下去，大学门槛进去，打工受人欺负，谈恋爱找不着另一半……这样的日子怎么过？ 在阿勒泰牧场里生活，有各种颠簸：物质贫乏、吃住简陋、交通阻隔、通讯原始，民族复杂……一般人，可以去阿勒泰牧场去旅游、去体验，但让你在哪儿生活，那单调、孤寂，是难以忍受的。 但李娟母女可以，因为她们做到了顺应自然，热爱生活，发现美好。 再颠簸的生活，她们都会闪亮地过。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七 有这样一个循环的故事：养羊为了挣钱——挣钱为了娶媳妇——娶媳妇为了生儿子——生儿子为了养羊——养羊为了挣钱。 现实生活，多遵循这样的轨迹：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学——上大学——体面的工作——结婚生子——不能输在起跑线。 我们的基因里，承继着祖祖辈辈的传统：勤劳致富，成家立业，延续血脉，光宗耀祖。 有人告诉你，还可以不这样生活：可以不上班挣钱，可以不结婚生子，可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这会不会很另类？ 　　李娟的文字，大约是可以让读者感受到一些意外的。意外之后，有惊喜。 八 我想起了普希金的诗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又想起《心经》中的经文：“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生活，太用力，会迷惘，会痛苦。 　　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