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电视剧《我的阿勒泰》的热播,让北疆边陲阿勒泰走进观众的视野。剧中呈现的壮丽的草原风光满足了年轻朋友对诗和远方的所有想象,不出意外的话阿勒泰必将成为又一个热门旅游打卡地。说起草原,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内蒙,皆因“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其实去过内蒙的人都知道,今天的内蒙并不是诗中所描述的那样一望无际的绿,现实是除了少数保留的牧场,满眼的戈壁滩,用王维的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更加贴切。相比之下,阿勒泰的深山牧场倒是能符合我对草原的想象。阿勒泰的牧场之所以没有受到过度侵害,大概得益于其严酷的气候环境吧。</p><p class="ql-block">电视剧《我的阿勒泰》改编自李娟的同名散文集。这本书十几年前我就读过,中毒匪浅,为了书中的那句话“总有那么一些地方的一些人,仍生活在在不曾改变之中吧”,2014年我怀揣一本《阿勒泰的角落》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北疆。比起电视剧里那些零零星星的片段,我更喜欢李娟的文字,我始终认为文字的魅力是影视作品无法替代的。第一次读李娟的文字,新奇又激动,就像当年袁宏道读徐文长的作品一样,“灯影下读复叫、叫复读,童仆睡者皆惊起”。它让我们这些生活在鸽子笼里的人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游离在化外之境的神奇部落——游牧民族。这里远离内陆腹地,生存环境严酷,冬季漫长达半年之久,人整天被困在毡房里,牛羊大块大块地掉膘,饿得连纸箱子和树皮都能果腹。这里的夏季牧场又是如此迷人,夕阳横扫的草甸,清澈冰冷的额尔齐斯河,漫山遍野的羊群。这里的牛羊和牧民之间,同甘共苦,相互依存。牧民伴随了羊的成长,羊也伴随了牧民的生活。牧人和羊之间,不只是生存的互利关系,他们还是互为见证者。“这里有的年轻姑娘在冬天里串门子,就会搂上自家的一只小羊羔(就像城里的女孩上街搂宠物狗似的),一身温柔干净的处子气息,用孩子一样喜悦新奇的小嗓门轻轻交谈。小羊羔们就软软地、乖巧地各自趴在主任香喷喷的臂弯里,互相张望。”冬天出生的羊羔由于成活率低,牧民把它们装进纸箱里,放在土炕边,还用奶嘴给这些刚出生的羊羔喂奶,掀开门帘就看见炕边墙根一排纸箱,每只纸箱子各探出一颗小脑袋。多么和谐的场面!看到这里,我总是想起当年爷爷夏天时扎草把替牛熏蚊子的往事。和动物朝夕相处时间久了,身上总会保留一些干净纯粹的气息——善良。</p><p class="ql-block">长期以来,由于文化的差异和历史上中原王朝和游牧民族的纠葛等原因,让我们对这个马背上的民族知之甚少。也不同程度上存在一些偏见,说到底是因为异域殊风造成的隔阂。东汉大儒蔡邕的女儿蔡琰的《胡笳十八拍》,诗中对匈奴生活有相当详细的描述: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羶为味兮枉遏我情。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垒,牛羊满野兮聚如蜂蚁。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于此。细品一下,胡人也没什么可恨之处。勇猛好战,喝酒吃肉夜夜笙歌,草原民族性格使然。逐水草而居、无城郭常居耕田之业亦是生活所迫。出生书香门第的蔡琰被胡人掳掠去当压寨夫人,屈辱悲愤之情可以理解,但她的胡人丈夫右贤王对她真的不错,十二年的共同生活,况且还有两个孩子,这让她临别之际左右为难,旧怨平兮新怨长。还有苏武,世人只知道苏武茹毛啮雪,不失汉节,却不知他的另一面,和张骞一样,在匈奴娶妻生子。从这点上看,胡人和汉人没有根本区别。</p><p class="ql-block">事实证明,阿勒泰之行是值得的,李娟诚不我欺,她笔下的阿勒泰,不是田园牧歌式的赞美,而是牧区生活的真实记录。在深山牧场的三天骑行中,我多次遇到牧民转场的场面:黑压压的羊群,尘土飞扬,遮天蔽日。骆驼驮着大大小小的家当,步伐矫健,跟在主人马后,仔细看,驼背上还有一个布袋,里面住着一头羊羔,咩咩地叫着。(李娟的文字里说牧民转场的时候会把婴儿和羊羔放在同一个袋子里)队伍最后是忠诚卫士牧羊犬,警惕地望着羊队伍,发现掉队的立即飞奔过去追回来。主人一家三口骑着高头大马,看见我举着相机,男主人腼腆地笑了。日高人渴之际,马夫带我们走进一顶毡房,男主人正在收拾行李,准备转场到山下的冬季牧场。听明来意后,女主人热情的为我们煮起了奶茶,还拿出自制的酸奶让我们品尝,不得不说哈萨克老乡真的好客友善。期间,我好奇地问了一句:听说下山以后,这里就成了熊过冬的地方,是这样吗?主人回答是。李娟的书里说:夏天是人的房子,冬天是熊的房子。看来此言不虚。</p><p class="ql-block">三天的骑行,虽然没有机会与牧民做深入的交流,但我相信已经找到了答案,这世界还真有那么一些地方的一些人,仍生活在在不曾改变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