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有信去游古城（一）

六爷

　　五月一日，这天一大早就被一直在屋外晨唱的欢鸟吵醒，于是便一反常态起了个早，抬头看看天色，不见粉红的朝霞也不见阴暗的乌云，一改往日连续黑云密布、狂风骤雨的节奏。在这不冷不热、不晴不雨、爽心宜人的日子，何不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突然想去看看非常熟悉、但十几年都没有逛过的上饶城。于是挎上小背包，拣上几个铜板，径直往公交车站方向而去，稍等了片刻，前往城中心区域的2路车就在我身前缓缓停顿，随即上车投了块硬币再找了个位子坐下，车子又缓慢前行。

　　上饶城，是我儿时梦寐以求、令人神往的地方。那时，梦想着如果能住在上饶，整天无须放牛割草、无须砍柴锄地，是多么地心醉神迷、心满意足啊！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神仙之地。

那时，每年偶尔也会兴致盎然地步行20多里地或追随大人、或结伴玩童去那么一两次，尽管次次筋疲力竭，但总是乐此不疲。后来，稍大了些，学会了自行车，家里每逢大情小事，也会经常谴我去城里办这办那。再后来上了大学，上饶就成了必经之地的中转站。大学毕业后，又有幸分配在离上饶城区咫尺的上饶县工作，终于成为了一个吃商品粮、拿固定工资、彻头彻尾的城里人，也算圆了儿时的梦想。

　　正当我眼望窗外，一边感叹这些年城市的变化，一边思绪万千、浮想联翩之时，听到车上广播提示“宝泽楼到了，请乘客拿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有序下车”，随即将我的遐想拉回到现实。原本计划是去中心广场的，听到提示后，转念一想，何不从宝泽楼下车开始游览？于是迅速起身下车。

　　宝泽楼，她是建立在一条通往信江渡口的一条名曰“后畈小涧溪”的小溪上的一个服装市场，东起解放路，西至杨家石桥。共分两层，整个建筑覆盖全溪，一是可以掩饰溪水的恶臭，美化市容，二是整治城中不规范摊位、尤其是将原来在灵山路搭棚摆摊的服装市场经营户引流至此的固定店面。当时的店面那是一店难求，凡是购买了宝泽楼店面的投资人，都成了当时的富翁。

　　说起宝泽楼市场，不得不说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辉煌，那时，这里是赣东北地区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服装款色琳琅满目、游人顾客比肩继踵，是当时购物旅游的网红打卡地，“不到宝泽楼，枉来上饶游”。后来，随着城市的日益发展，身处闹市区的宝泽楼作为服装批发市场的劣势愈发凸显，政府又在城郊建起了规模更大的汪家园大市场、江南商贸城、佳丽商城，从此宝泽楼走向衰败并一蹶不振。

　　此时的宝泽楼，走近一看则是衰败不堪、门可罗雀。沿街的店面虽零零散散地开着门，大多也就是从事着缝缝补补、旧书摆件、低档服装的行当。内街的店面则卷闸门统一拉下，一致闭门谢客，门口不规则地停放着一些摩托车、电瓶车。至今唯一能摆上台面的店只有“宝泽楼面包房”一家，她家的面包味道确实纯正可口。从宝泽楼的兴衰交替，让人感悟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宝泽楼的尽头便是杨家石桥，小时候看到的知名石拱桥早已无迹无踪，现在变成了微拱街道式路面，如果不是为了装饰而建的桥护栏，或是特别留意，游人大多是看不出此处是一座桥。但稍稍留意，你会发现桥头边上立有一块毡帽形的石头，石头上隐隐约约刻有文字，记载着老杨家石桥的历史典故。

　　沿着下脚街往上而行，便到了渡口。渡口这一地名是因这里原先的浮桥是通往信江南岸汪家园的唯一通道口而得名。九十年代初建了信江胜利大桥，浮桥便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地名还是保存了下来。

　　横穿胜利路，往八角塘方向前行，突然被一块“江西省信州区盐务分局”的牌子所吸引，原来经常路过这里，却没有留意上饶还有盐务局这样的单位，真是孤陋寡闻、替自己汗颜啊 ！

　　进入小街，抬头一看，才知道此街称为“破塘路”，上饶市第六中学就在此街，也是原先不曾留意的。不一会儿，就到了八角塘大菜场。往日都是匆忙而过，从未在意菜场的规模，今天仔细一打量，这个菜场那真是大啊，我特意留心了一下 ，从头看不到尾，是我至今为止看到的最大的菜市场。

　　出了菜场，路经小街，各种上饶风味小吃映入眼帘，油条麻子果、铅山烫粉、饭麸果、小笼包，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相府路。

到了相府路，就不得不去看看信州区博物馆的。

　　信州区博物馆设在一座古建筑的大屋内，我来到博物馆，原本并非是来参观文物的，因为前几年市大型博物馆开馆，存放于此的一些文物均移存至市博物馆啦！现在这里也没有太多的可供游客观赏的文物。我是特意来看古屋的。此屋座西朝东，正门宏伟壮观，富丽堂皇，四周高墙耸立，正门上方屋檐微微上翘，远看好似一艘大船载着一艘小船，左右两侧各有一扇比正门稍小的些的小门，说是小门，其实也是双开的大门，左右小门上方样式与正门一致，只是比正门低矮些，看上去显得错落有致、美观协调。屋内布局与我们平时参观的大屋相仿，全木质结构，屋檐、大柱、房梁、墙壁、窗户雕龙画凤。有正厅、中厅、后厅，中间则由前后两个大型天井分隔，四周厢房若干，共有2800多平方米。说是古屋，其实不古，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信州商人杨一泰所建，大厦落成不久就遇日寇侵华，此家人因走日本鬼子逃往外地，一直未归。人未归，房仍存，也算是为上饶人民留下了宝贵的物质财富。此房也是上饶城中仅存的最古老、最豪华、最大型、最完好的一幢楼。

　　走进屋内，只见满墙张贴着介绍上饶风味小吃的制作方法和起源，有老上饶人耳熟能详的麻子粿、饭麸粿、清明粿、吊浆粿、肉圆粿、荞麦粿、灰碱粿、石灰粿、麻米粿、灯盏粿等等，地上摆放着各种传统厨具和农具，屋中间玻璃橱窗则陈列着各种雕刻着各样式的制作粿的木头模印和米斗等传统家什。

　　前天井四周竖立着关于介绍信州端午民俗各种民间故事和传说的宣传画廊，传说故事有关于屈原的、伍子胥的、曹娥的，上饶端午的五大习俗：一送二挂三唱四吊五子登科送端午、龙舟趣事等。后天井四周竖立着关于赣东北革命战争史宣传图片和画册。

　　沿着走廊，南北各有个侧门，出了侧门，有两个四周封闭的小院相互对应。南侧小院地上有四只石龟趴在地上伸着长长的脖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好奇的是第一只龟身上立着一块长长的石碑，整块石碑外形上看上去像一块玉玺，玉玺上方雕有龙的图案，石碑上的刻字清晰可见：“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等字样，是皇帝奖赏有功绩人士而立的，落款是景泰元年三月初四，算有些年份的东西啦！北侧小院立着六块石碑，石碑上有字有内容，还清晰明显。地上还堆放着很多各式石碑，这些石碑、石刻都是近些年到民间寻访挖掘收集于此的。但又悲观地认为，放在这里露天日晒雨淋，还不如放在老百姓家里保管安全。院内还发现一整颗的黑黑木头，像是乌木，据说是前些年从信江深沙处淘捞出来的。但我不确定是什么品种，猜想一定是很珍稀的东西吧！

　　出了博物馆，穿过八角塘，便来到了白鸥园，白鸥园是明嘉靖内阁首辅夏言遭严嵩诬陷后晚年归隐信州后所建的私家花园。志在归隐，为表自己的决心，夏言在其府第西边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花园，取名“白鸥园”，并在府第花园内新开辟了一口八角形的池塘，名为“八角塘”。八角塘池旁古木参天，修竹夹径，碧翠掩映。建有“赐闲堂、望窟楼、环翠亭、水云轩、明月榭、濯缨处、环漪亭、蓬莱阁、晚节亭、醉春台、官恩庄、亭桡处”等。亭、台、楼、阁、榭俱全，规模不凡，景色幽美，真是归隐佳地。夏言留有数首关于白鸥园、八角塘、宝泽楼的诗句：“自辟池园伴白鸥，风烟如为野翁留。抚筇百步回看近，丹桂堂连宝泽楼。”（题白鸥园），“治提遮草看花去，隔岸频教送酒来”（题水云轩），“小阁卷帘临绿水，神仙未必胜闲人”（题蓬莱阁），“旁舍新开八角塘，往来身在水云乡。绿波胜有西湖意，与客时时泛一航”（题八角塘）。夏言特别钟爱八角塘，塘中绿波荡漾，水光潋滟，澄碧明沏，常与宾朋家小泛舟于水中，游兴盎然。

现在只保留着名称，八角塘不见塘，只是普通的蔬菜市场。白鸥园不见园，只是低档的服装市场。感叹“时过境迁，物非人也非”。全然不见夏言当初诗中的亭、台、楼、阁、榭，只有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匆匆忙忙的人流。

　　一出白鸥园，就听到一流动商贩在叫卖羊角糖。羊角糖是一款呈羊角状、由糯米粉油炸成金黄色、表面撒着些许白糖的上饶特有食品，外脆内软，非常可口。一听立马就激起了我的食欲，我大约有20年没有吃过啦！不贵，10元钱三个，立即随手拿了一个当街咬了两口，还是当年吃的那个味。扫码后离开，突然偶感当街走着吃食有损形象，尽管不舍，但还是将余物理智地放回包里，待后细品。

　　向右转了个弯，便到了热闹非凡的步行街。商家推广的各种叫卖声铺天盖地充斥着耳膜。有中年少妇手持扩音喇叭的、有待嫁姑娘拿着塑料掌拍的、有成群结队身着统一广告服斜挂红绸缎敲锣打鼓的，宣传推广方式应有尽有。街中央摆放着各种上饶风味小吃，有很久未见的灯芯糕、各式各样不知名的糯米糕、粽子、上饶鸡腿等等。尽管我无意品尝，但还是有心地体验着这里的繁华。说起步行街，我应该也有十来年没有来过了，一是平时都开车，从未曾想停留特意来这里瞧瞧；二是现在购物基本上都是网购。

　　穿过步行街，就到了通往水南的信江步行桥。此桥建于1952年，系装配式军用钢桁架人行桥。全长228米，净宽4米。来到桥中央，上可看信江大桥，下可见胜利大桥，南岸的黄金山、信江书院及右前方的优美三江公园一览无遗。

　　步行桥的尽头，就是水南街。沿着水南街南行，劳动路附近的老居民房已然拆迁，幢幢高楼拔地而起。途经二中、铁路党校，一晃就来到了一个小公园。这个小公园以前是没有的，出于好奇，便放慢脚步浏览起来，乍一看，还有一座雕像，此时我已经猜出此人是杨时乔，这里应该就是滩头花大门啦。这个小公园也应该是专门为渲染花大门特建的。

　　俗称的花大门，其实是一幢古屋。是明代吏部左侍郎杨时乔的旧居，因礼部尚书居六部之首，《周礼》中称“天官”，故当地人称杨时乔府第为“天官府”，又因府第大门造型精美、雕刻栩栩栩如生，因此，俗称“花大门”。

　　此地我来过数次。前几年来的时候，屋内还有居民居住，也就是一幢普通的旧宅，此次来正逢改造，除花大门外，里面的房子全改成了现在流行的展览馆样式，扩建了很多房间，房间木板墙上挂满了杨时乔简介、认职表、功绩表、杨时乔写的关于上饶的诗句等。这里还是抗日战争时期新四军驻赣办事处旧址，所以这次政府还新建了新四军的展览馆，介绍新四军相关事迹。

　　出来时，已经到了中午。走了一上午，顿感体乏饥渴，便在公园角落坐了下来，拿出了刚刚买的羊角糖，旁若无人地独自大口大口地咬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内心纠结着下午的行程，是继续游览还是打道回府？最终还是身体的疲惫感战胜了精神的贪游性。

　　于是，选择5路公交直接返回。（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