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病记

安猫

自十一号生病到今日，已整十天。正常说人生病，都得是身体哪里出点状况，比如头疼、胃痛什么的，会有痛有难受有症状，我这个呢，除了十一号那天发了个烧，其它什么症状都没有。烧确实有点高，腋下38.8，好象是有记忆以来最高的一次，但那天晚上烧退之后就再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不痛不痒，没流鼻涕没咳嗽，除了没力气。四五天前还没见好，去医院验了血，指标都正常，医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叮嘱多休息，连药都没开。

退烧之后几天，太阳猛烈，每到下午阳光会把客厅晒得金光四射。我喜欢住阳光充沛的房子，好象身心因此会敞亮一样。那几天病弱的我像只猫咪倦缩在太阳底下，想让阳光滋养身体，无奈身体乏力之时，光线也变得沉重，照在身上有些压抑，重到连呼吸都有点困难。前几日天阴了，心里反而变得有着落似的，让无所事事的养病之旅略感心安理得。昨天开始下雨，雨势还不小，终于让不是睡就是躺的我感觉非常心安，懒怠的身体终于找到一个充分的理由，躺着或是发呆都成了理所当然、无可指责，这让心情都好了起来。其实谁会来指责呢？我总是有些不疼惜自己。

生病头几天，朋友邀我出门，我写“走不动，没力气”，实情相告。健康的人没办法理解连说话都能觉得累。微信文字没有温度，也没有语调，更看不见体态。红花还须绿叶衬，好象文字也是如此，离了环境，能有很多种解读。有时是真矫情，有时是真性情。一个人身上的“真”，难能可贵。

这十天里，有两个节日，一个母亲节，一个520。母亲节在我发烧后第二天，青春期的儿子一改小时候的嘴甜手勤，嗫嚅着表示早两天想买礼物，但被我头一天的烧吓到了，以至于现在啥都没有。昨天520，物业在小区里准备了一筐气球扎成的玫瑰花，业主可以自取。借着午休两小时的后劲，给自己给儿子各拿一支。现在人真会玩，长条气球捏一捏转一转就成了艺术品。愉悦人心，其实也简单，关键看有没有这份心。

这十天里，我有感觉恢复如初的时候，所以尝试出过三四次门，有去朋友家蹭饭，也有接送灯灯。每次不是一回家立马倒下，就是在朋友家时就倒下。朋友说我气虚到极点，有几次把灯灯给吓到，又是递水又是剥糖，等躺上一段，人又会慢悠悠地转回来。“气若游丝”大概就是形容这种样子。不过也有好的地方，好多年前有朋友说：最喜欢你生病的时候，没力气说话就会显得很温柔。细细一算，我生病的时候好象确实不多，现在正是这种时候，我很温柔，说话幽幽的，半天说一句，还会说了上句说不了下句，人还像片纸，风一吹就能倒。

一个发烧，九天的康复病程居然没有多少起色，也是少见。远方的朋友每天来问候有没有好点，很抚人心，感觉我这病，就是用来招安慰的。也有朋友造访，看我还能和她们坐着聊天，没法理解我说的没力气是怎样的没力气，她们看不见和她们聊天的气力来自我刚刚三四个小时的静躺，也不知道等她们离开后我得躺上大半天才能复原。舅妈以过来人的口气宽慰我：没啥呀，年龄大了之后嘛很正常呀，生了病好得慢了，以后会经常这样呀！

有人说，人只要闲下来，就会思考生或死这些重大问题。这个理论最近在我身上没应验，反倒是看许知远的《十三邀》里心理学家彭凯平说的话让人释怀，他说时代精神只属于一代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去年上半年被生活琐事纠结的时候也有朋友劝我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命。这么看来，安心接受天天躺着天天点外卖天天刷剧的日子，我也不必多有负罪感，允许它存在并好好享用，没力气就没力气，不去想得多少天才能康复，慢慢养，力气总会回来的。

2024.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