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洗澡

大海__

北方的冬天漫长的让你忘记了夏天，可夏天来了，又热的让你忘记了冬天。

那时，我还在西合营上初中。

校园向东南走上10里地，有一个挺大的水库，苗寨村虽然只有几十户人家，由于就坐在水库东边黄土坡的最高处，坐在西边的田埂上，黄色的土墙，配上黑色的房檐，倒映在水面上，显得古老而幽远。夏季来临，水边开满了各色的鲜花。水里的蒲草也长到了一人多高，人们把这些蒲草割下来，晒干，做成了草帘子，我的床底下就铺有一个。在水库的中央还冒出一个的小岛，上面长满了荒草，远远地看着，显得特别神秘。

从学校到水库有条小路。小路原来是从地头间穿过，但在人们播种之后，这条路就慢慢看不见了。直到秋收之后，那怕是白雪皑皑的冬天，那半米来宽的小路，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出现。夏天里，当玉米长成一人多高，黍子，谷子长成齐腰来深，我曾拭着探寻那条路，有时因为看不清方向，反而多走了几里。

我经常来到那里， 同学里有几个也经常来，他们是来这里扑通，扑通耍水的，而我只是为了洗洗澡。

每当星期天的上午，我便踏上那条路，慢慢悠悠地，也时常带上一本书，边走，边看，也边读。晌午就来到了水库边 。

脱一件儿，就洗一件儿，衣服晒在草尖儿上，微风吹过，白色的背心，蓝色的裤子，就在草尖儿里晃动，挑逗着旁边的小花，就连蝴蝶，蜻蜓也不敢落下来。我坐在水浅的地方，不紧不慢地挫着颈部和肚皮。当看到几个游到水库中央的同学，不由得有了一点羡慕。也站起来，着用手撑着水底的污泥，双脚打起水花，扑通，扑通。

衣服干了，带有一种夏天特殊的味道，穿上它，走起路来也轻松不少，回到学校，刚好下午3点，赶上了下午的小米饭。

不知啥时候起，我不敢再去水库了，缘由也是一次洗澡。

四舅和我岁数相仿，午后，我们到村边的南河洗澡。我下水的地方，前面正好是原来的老河道，我滑到了河中央，水便立刻淹没了头顶。我使劲地呼救，他们半天才明白过来，把我拉上岸，我死死地抱住四舅的脖子，现在想起来还是惊魂不定。

但很快，我又有了一个好的去处。

那条小河，是清水河的支流，草青水浅，从学校的东北斜穿而过。河谷宽时，站在河边，穿过柳树的树梢，可以看到远远的四碾磨坊的水车。河谷窄时，就只能看到河边石头和杂草。每当冬天，河面冻结，白雪覆盖，小河融入进了大地里，人们在上面便踩出一条小路，我经常从那里经过，因为从这条小路回家最为便捷。在周末的时候，从学校的北边的公路只走上百十来米，便进入这一望无际的田野，走在田野里，心情是那么愉悦，看着远处低矮的村庄，看着头顶上湛蓝的天空，看着远处白色的小五台山。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我走走停停，每当来到那条小河边，枯草从冰缝里探出身来，柳树东倒西歪地向我扮着鬼脸。有的时候，这里的河水并不封冻，可以看到一小块清澈河面，约么炕头大小，清清的河水散着凉气，水底的石块在波光中晃动，就像是一个个小鱼儿。我会玩上好一阵儿，才开始踩着河面的露出的石头过河。继续走5里地，就是赵家湾村南的老柳树，再向东5里就是南柳枝水村的长坡，向前1里就是满井村了，在两个村子是母亲的娘家村。也是我的目的地。

自从那次经历之后，这里便是我洗澡的另一个好去处。夏季来临，大尾巴的喜鹊，穿梭在柳条之间，不时的落在河边的石头上。嫩绿的柳条一直垂到河面，把头顶上的太阳分成细细的鳞片。河面映下一大片的阴凉。蛙声，蝉声，此起彼伏。坐在河边上，把脚伸进水里的石头缝里，就会惹来一群小鱼，它们咬你的脚缝儿。这里不仅是洗澡的好去处，也是洗衣服的好去处，因为有好多的大石块儿，你可以挑一块儿平整的当挫衣板。有时，我会把书包枕在脑后，仰望蓝天，脑子里静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困了，就眯起眼睛。后来同学们也都知道了这个去处。

因为是洗澡的原因，夏季显得那么短暂，正因为短暂才显得那么美好。就是现在我在南方生活，也依然觉得夏天那么的短。

在北方，也只有我们这些半大小子，才有洗澡的乐趣，这种乐趣也只有在夏天，立秋之后，河水变凉了，再洗就真成了秋呆子。

后来，我上高三的时候，在离学校20里的糠醛厂有个洗澡堂，洗一次要1毛钱，是在放寒假的前几天去过，也只去过那一次。上大学之后，学校有了专门的淋雨间。再后来，家里也按了太阳能热水器就更方便了。儿子小的时候，我曾带着他到猛追弯的游泳馆游泳，在水里休息的时候，也不由得想搓搓脚丫。这可能是我儿时留下的习惯吧。

12年前，我们举家南迁的时候，又来到了那里，那时的儿子，正如当时的我，我拉着他的小手，抚摸着他的小平头，我指给他看远处的群山，我指给他看湖面的波光，那天正是个清晨，田野上的绿草被罩在薄雾里，恍恍惚惚地，从那地头间仿佛走出一个少年，他拉起儿子的手，向那水边奔去。

……

今晚，我忙碌了一天，头晕脑胀的我，站在水龙头下面，拧一下开关，热乎乎的清水，便从头而泻，我顿时神清气爽，想起了这一切。

2024年5月24日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