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麦子熟了,虽然病魔把我困在斗室之中,轮椅之上。但是坐在阳台上极目远眺,依然能够看到小区外的那一片金黄。于是,那些遥远,零星又深刻的记忆,又渐渐地清晰、完整起来。闭上眼,我仿佛又听到了风吹麦浪的沙沙声;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挥舞着镰刀,汗如雨下割麦子的小小的我;仿佛我又躺在了高高的麦秸垛上数星星;仿佛又回到了月光下和小伙伴嬉笑打闹的打麦场;又看到了在打麦场上拉着石磙碾压麦子的那头老黄牛,吱吱呀呀,吱吱呀呀……那就是我的故乡啊,那就是童年的样子,贫瘠里也有快乐,苦涩里也有些许甜蜜!</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麦季是漫长又任务繁重的,不像现在完全机械化,你可能不会知道有一种假期叫麦忙假,这个假期早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放了麦假的孩子们是不能在家里写作业的,都被家长们赶到了地里,充当一个全劳动力来用。依然清晰的记得,每天天不亮,我在睡梦中被母亲喊起来,等我起来时,父母早已经磨好了镰刀,准备好了草帽,带好了馒头,醋蒜瓣,还有凉白开。因为不到天黑是不会回家的,而且还会带几瓶啤酒给父亲喝,还有几个变蛋,还有腌了许久都不舍得吃的咸鸭蛋,母亲也会捞出来几个煮熟带上。等我洗把脸,换上布鞋,他们就已经出发了,我也就急急忙忙拿起镰刀,带上草帽追了出去,想多干一点,多替父母分担一点。</p> <p class="ql-block"> 到了地里,一人揽几垄,兄弟姐妹们还会因为谁的多了争吵半天,直到被父母训斥一顿,才老老实实蹲下去开始割,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家家都在抢收,只听到沙沙的收割声,听不到说话声,被我们放倒的麦子整整齐齐排列在我们身后,越来越长,不一会儿我就浑身湿透了,到了中午,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衣服上都是麦芒,浑身刺挠,胳膊被划出一道道的血口子,带的水也喝完了,又渴又热,腰酸腿疼,我不断的站起来看看还有多长,迫切的想赶紧割完,可是割完这一趟还有那一趟,割完这一块还有那一块。风吹麦浪是城里人向往的田园诗,却是我们童年迫切想要逃离的磨难!</p> <p class="ql-block"> 就在我暑渴难耐时,一声嘹亮的叫卖声“冰糕,凉甜的冰糕“,划破了麦田的寂静,也如一泓清泉瞬间带走了我的炎热和浑身的难受。远远地就看见一辆自行车过来了,我知道在那人身后的自行车上,有一个木箱子,打开木箱子,有一个小棉被,棉被里就是我们童年最渴望的甜蜜,那一根根冰糕,在此刻,在当时,就是人间盛宴。我们是不敢给父亲说话的,只会眼巴巴地看向母亲,这个时候的母亲也会大方的满足我们,一毛钱一根的冰糕一人一根,虽然那冰糕没有现在这么多口味和花样,但是那一口清甜如同澧酪一般,始终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如今再也无法找寻……这一根冰糕,是对连日来劳累的最大犒赏;这一毛钱,就是童年最大的满足;这一口甜蜜,就是童年最甜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 麦子割完,还要用架子车把麦子拉到打麦场里碾压,拉麦子时我能做的就是帮着装车,推车子。父亲在前面拉着高高的一架车麦子,我们在两边帮着推,道路坑坑洼洼,车子一路颠簸,我要随时捡起掉在路上的麦穗。如果没有捆绑好,车子走到半路上麦子翻倒的话,父亲就会破口大骂,我们吓得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赶紧重新装!麦子拉到打麦场后,基本上我的活就不多了,父亲牵着那头老黄牛,拉着石磙和落(lào)石,一遍遍的碾压着,压完把麦秸全部挑出来,麦子堆到一边,然后重新铺上新的麦秆继续碾压!我的任务就是在老黄牛拉屎时,立马拿个网兜接住,我躲在旁边的树荫下随时候命,父亲一喊,我就冲上去,眼疾手快,屎粑粑就不会拉到麦子上去了,如果慢了是免不了挨训的!</p> <p class="ql-block"> 最开心的就时候,就是所有的麦子打完,扬尘,颗粒归仓。那种内心的放松,用如释重负来形容,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终于忙完了这一季麦忙,自己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可以安心的写作业了,父母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内心的愉悦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很满足,很轻松。当天晚上,我们在打麦场里堆麦秸垛,做着这个麦季最后的收尾工作。父亲把我托到半人高的麦秸垛上,我一边踩,他们一边用杈(一种工具)继续往上面加麦秸,随着脚下的麦秸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高,高到我都不敢往下看,麦秸很滑,我必须小心翼翼,用力过猛会摔下来,不用力又踩不实,所以我很用心地去把握力度。你也许无法理解这麦秸垛对于农家的重要性,它是我家老黄牛一冬天的食物,也是我们烧火做饭,用来引火的燃料。等到他们中间休息的片刻,我就会躺在麦秸垛上小憩,微风拂面,虫鸣四起,月光皎洁,疏影横斜,麦香涌动,此情此景,让我褪去了一天的疲惫。我仰望着满天繁星浮想联翩,我不知道那银河两岸是否有牛郎织女,我也想问问嫦娥是否后悔飞入月宫,独自成仙,抛下后羿饱尝思念……</p> <p class="ql-block"> 麦子又熟了,金灿灿的麦子,像一块块金黄色的地毯铺在大地上,又像闪闪发光的珍珠撒在田野里。可惜,童年一去不回,健康不复存在,故乡也渐行渐远,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p> <p class="ql-block">墨香,周口市作协会员,曾经的一级教师,如今的灵魂舞者,一场疾病夺走了她行走说话的权力,一根手指书写人生,竭力实现成就自启迪他人的梦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