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绿江边的小女孩》散文

枫林秋雨

鸭绿江边的小女孩（散文） 文/蔡小平 第一次去拉古哨，正赶上春暖花开好时节，漫山桃花绽新蕊，一江春水荡碧波。夜幕降临了，几个男人坐在屋里的火炕上喝酒，我和卜大嫂坐在江边聊天。得知卜大嫂娘家在宽甸双鸭山，离我的故乡不远，心里更感觉亲切，她一米七的个子，长得很健壮，人也勤劳朴实，干起活来干净利落，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卜大嫂说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十年前开船运货出了事故不在了，那时孙子才四岁，后来儿媳妇带着孩子去宽甸县城开了一家小店，陪读和维持生活，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看看，说话间我看到大嫂眼里噙着泪花，望着下游的一片江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意识到，那里应该是她大儿子出事的地方，一阵江风吹来，我感觉有些冷。卜大嫂说起小儿子二伟的时候，脸上的悲伤转换成无奈。二伟今年三十岁，却离婚七年了，有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一直是大嫂带着，在长甸小学上一年级，周末回家，二伟在村里自家的二层楼住，白天去附近的铁粉厂上班，回江边吃饭。哎，卜大嫂真的不容易！从她的语气和表情里，我体会到岁月的沧桑。“大嫂，这么说，二伟离婚的时候，孩子才一岁啊？”“可不是咋滴！真是作孽啊。”卜大嫂有些气愤，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两个人在网上认识的，没聊几天就爱得死去活来，见面后姑娘就跟来了，我一看长得真漂亮，一问年龄才十八，我心里没底，孩子都小不定性，不久两个人就要结婚，姑娘父母强烈反对也不管用，姑娘干脆不回娘家了，只好妥协，我就张罗着把婚事办了，转过年生个女孩，这媳妇不会过日子，别说做饭，就连孩子都不会带，除了喂奶，剩下都是我的事儿，满了月就开始打麻将，要么就是头不抬眼不睁地上网，不安心过日子，花钱也不拘束，二伟天天上班，回到家有时候媳妇找不到影儿，能不生气吗？孩子还不会走，两口子就开始吵架，离婚时孩子才十六个月，把我都气病了，亲家两口子也劝不住自己闺女，抱着外孙女哭！哎，谁也没办法！”我问卜大嫂：“那她经常看孩子吗？”“别提了，看什么看啊，现在人都没影了，已经好几年没回娘家了，据说是去了南方……”“大嫂，你可真不容易，但是最可怜的是孩子。”“是啊，都记不住自己妈长什么样儿，幸亏姥姥姥爷经常来看看，一到周末就给孩子打电话””明天就是周五。”“对呀，明天孙女就要回来了！”卜大嫂脸上露出笑容。第二天午后，阳光灿烂，江面上各种船只往来穿梭，对岸有几个朝鲜女人在洗衣服，几个孩子在河边的沙滩上玩耍，他们身后的草地上，一群洁白的山羊和几头黄牛在悠闲地吃草……这样的场景，让我的思绪回到童年时光，以至于一个小女孩已经走到我身边才发现。还没等我缓过神来，孩子已经开口了。“阿姨，你是谁啊？怎么坐在我家门口？我奶奶呢？”她疑惑地边问我边摘下后背上沉重的书包，放到木板上，蓝色的校服和脖子上的红领巾都格外地醒目，这就是卜家的孙女！好漂亮的小女孩，圆脸，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齐耳的短发，显得活波可爱。“我是本溪的，来你家做客，奶奶摘菜去了，让我在家等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您是本溪的？不是凤城的啊？”她所问非所答。“你怎么会想到凤城？”“我妈妈老家是凤城的……”我从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她大概以为是妈妈来看她，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阿姨，我叫卜奥桐，姓卜的卜，奥特曼的奥，梧桐树的桐！今年八岁了！”孩子像背课文似的对我说着，呵呵，真是个性格开朗的孩子。“卜奥桐，多好听的名字！”孩子高兴地笑了起来。“阿姨，你长得很漂亮，有点儿像我妈妈。”“是吗，你还记得妈妈的样子？”“这么说你都知道了……我不记得妈妈了，家里只有几张妈妈的结婚照，还是化了妆的。”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奥桐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望着江面，对我说：“阿姨，你看，那两条高丽船！”“真厉害，你能认出那是高丽船？”“能啊，不信我喊他们，你就知道对不对了！”奥桐对着那两条船，喊了几句我听不懂的朝鲜语，一边挥舞着小手，这时我听到船上的人也用朝鲜语回应着她，并向我们挥手打招呼。哎呀，真不愧是边境的孩子，才八岁就会朝鲜语！我心里赞叹着。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卜奥桐，这个既可怜又可爱的孩子，而且我感觉孩子也同样喜欢我，一见面就开始跟我形影不离。卜大嫂回来时，我和卜奥桐已经混得很熟了，她听到孩子喊我“阿姨”，急忙数落奥桐；“哎呀，这孩子不懂辈分，不能叫阿姨，叫奶奶！”我这才发现，我都忘了辈分的问题了。奥桐没有反驳奶奶，却偷偷跟我说：“你这么年轻，我不喜欢叫你奶奶……”“行，那还叫阿姨吧！“奥桐开心地笑了。晚上，江边的火炕很温暖，奥桐提出要睡在我旁边，卜大嫂执意不肯，怕影响我休息，我看到孩子祈求的眼神，就说服了卜大嫂。关上灯，我很快就有了睡意，朦胧中，奥桐又向我靠拢过来，并且握住了我的手，奥桐的小手胖乎乎的，很温热，我感觉到了她的心跳和对母爱的渴望，我也想起了自己在外求学的儿子……房间里静悄悄的，孩子很快就安然地睡着了，我也渐渐进入梦乡。第二天上午，奥桐写完作业，神秘地说要带我去玩，我就跟着她走，翻过一道护堤墙，再翻过一个小山坡，眼前出现一大片桃花林！粉红色的桃花刚刚开放，花香幽幽杳杳沁人心脾，蜜蜂和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太美了，我非常兴奋，拿出相机给奥桐拍照，孩子也特别开心，然后又让我教她怎么用相机，奥桐很聪明，一学就会，开始一个劲地给我拍起照片来。那天晚上，奥桐搬来两个小凳子，我和她坐在江边，一会儿讲故事，一会儿数星星，天上的星星像无数个眼睛，一眨一眨的，跟江面上行走的渔火遥遥相应，泛出夜的美丽。奥桐突然问我：”阿姨，你想你的儿子吗？”“当然想……”“阿姨，当妈妈的都会想自己的孩子吗？”“……当然……”我们俩个人都沉默了很久，也许奥桐也跟我一样，眼睛里噙着泪花，哎！可怜的孩子！我首先打破了沉静：“奥桐，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听爷爷奶奶的话，长大了让爷爷奶奶过上更好的日子！”“嗯，我会的！我也听阿姨的话。”“真是个好孩子！”“阿姨，我长大了还会照顾爷爷、奶奶、爸爸、姥姥、姥爷！”她的名单里很明显地缺了一个人，我试探地问：“那，妈妈要是回来呢？”“我不会理她，她都不要我了！”奥桐提高了分贝，说完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我的心也在颤抖，奥桐的泪水，是对母亲的责怪，也是对母爱的强烈渴望。星期一，一大早，奥桐吃过早饭，穿好校服，背上书包要去上学，我拉着她的手，陪她走到村口的校车站点，奥桐依依不舍地跟我道别，一再央求我多住几天，星期五她就回来陪我，她说还要带我去一个好地方，还有很多故事没给我讲，我答应着她。可是，没有等到星期五，我们就启程回家了。周末的晚上，我正在看书，突然电话响了，接听，对方一开口，我立刻就听出是卜奥桐；“阿姨，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走了啊？”孩子边哭边说，我的心也酸楚起来。“好孩子，别哭，阿姨有事不得不回来……”“阿姨，我想你了……”“我知道，阿姨也想你，等有时间我就去江边看你！”“后山有一片秋白桃，开花晚，我还要带你去看呢！”“阿姨知道了，谢谢你."“我都跟爸爸定好了，周末捉螃蟹给你吃。”“阿姨下次去吃。”“我还有好多故事要讲给你听……”“阿姨记着呢，有空一定去看你！”我声音哽咽着。“阿姨你一定要来啊！”“一言为定！”“一言为定！”一晃半年过去了，每到晚上，看到窗外的星星，我就会想起卜奥桐，想起她在江边依偎着我数星星，想起她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想起她天真的微笑和胖乎乎的小手，更会想起她渴盼母爱的眼神，有空我一定再去看她。祝愿这个鸭绿江边的小女孩健康快乐地成长，拥有美好幸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