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春天的脚步总是格外匆忙，还未细看那桃红柳绿，初夏的热浪已是扑面而来，北京气温高达33度，一早去市场为母亲买喜爱的鹅蛋，进得屋内，身着短衫的我身上一层汗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闺女来了，你快穿上衣裳，千万别冻着！”</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年龄大了，母亲身体火力大不如从前，她嘱咐我们兄妹最多的话便是穿衣裳、穿衣裳，冷暖始终挂在母亲的心上。</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八十多岁时，依然坚持着只要我回密云就一定给我烙肉饼的习惯。</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在时，每当烙肉饼父亲便会调侃：“我和面、我剁馅，我剥葱，我看锅，最后你们都说是妈妈烙的肉饼，掌握核心技术太重要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的好助手离去二十多年了，八十多岁的母亲一手拄着拐杖，在女儿驾车到家之前完成和面、剁馅、剥葱、做饼、看锅一整套流程，我进家便能吃到软软乎乎、温度适宜的肉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个儿女包括侄男外女都曾是母亲肉饼的享用者，如今四个儿女均成为母亲肉饼手艺的传承者，大哥为最佳传承人。</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年母亲已九十高龄，头脑灵活但腰腿却极不灵活，三哥常年陪在母亲身边。她经常愧疚地说“闺女回家看妈妈却吃不上一口妈妈做的饭，我心里不好受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饺子是母亲的最爱，也是我的最爱。每次三哥包40个饺子，娘儿俩一人20个。可那一天，妈妈只吃了十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茴香鸡蛋馅儿这么香，您怎么才吃十个？”三哥很不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中午吃多了，晚上不饿。”妈妈如是说，并嘱咐三哥将饺子冻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待周末我回密云看望母亲，母亲让三哥给我煮了十个饺子。</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个饺子太香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就知道你喜欢吃！”母亲开心地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就是这样以忘我的精神疼爱着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的世界越来越小，小到只装着儿女。</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又是老幺，家中地位和父母的宠爱无人能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时候，家里每年养十几只小鸡，长大了，公鸡杀掉吃肉，母鸡留着下蛋。每个母鸡带血的“处女蛋”一定煮给我吃，那个年代吃煮鸡蛋也是奢侈品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亲曾在盛产核桃的坟庄当过教师，有位老乡每年给父亲送一麻袋核桃，这“特供”的核桃也成为我的专属食品，每天哥哥们为我砸完五个核桃，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我独享补脑佳品，补脑究竟有无奇效不得而知，起码当时脑子不怎么够用，在为哥哥们申请享受国民同等待遇被母亲一票否决后，怎么就不知道使用障眼法和哥哥们一起分享呢？</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为了我，完全可以忘记哥哥们。</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岁那一年，我已记事。那一天，从水库大杂院的小北屋搬到了两间砖瓦房，母亲一个人在搭床板，瘦小的我躺在两个凳子拼起来的“小床”上，歪着头静静地躺着，看着母亲一会儿找块木板垫垫这个凳子腿，一会儿再去垫垫那个凳子腿，放上床板不平掀起来再去各个凳子之间找平衡，母亲累得脸通红，不时地往我这边看两眼。待床板终于放平，母亲过来俯下身，爱抚地摸摸我的头，问我难受吗？我摇摇头，母亲说：“不难受我们也得去医院，你发烧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拉着我的小手一路走到医院，那时的医院里空空荡荡，几乎没有病人，医生量了我的体温，抱起我跑向急诊室，一边埋怨母亲，孩子已经烧到41度，怎么才来医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惊讶于幼小年龄的记忆力，全身被扒光，通身涂酒精物理降温，酒精刺鼻的味道，让一向乖巧的我开始拒绝和喊叫，接着便是输液、扎脚、扎手，最后选择扎在头部，我更是大哭不止，几个护士过来摁住我，母亲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扎针和输液，后来我便睡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醒来时感觉自己被摇晃着，已是清晨，我在母亲的怀抱中。陪我输液一夜未眠的母亲，用医院的床单裹着我回家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被确诊为毒性痢疾，通常毒性痢疾会上吐下泻，而我没有任何反应，医生说再晚来一个小时，我的小命就呜呼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母亲多次和我提起并深深自责，想起我差点儿一命呜呼深感后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一夜母亲流了多少无助的眼泪，父亲下乡无法取得联系，家中三个哥哥母亲完全无心顾及。长大以后哥哥告诉我，那天三个哥哥放学回家，通常母亲已经做好饭等着孩子们归来，那天家中空无一人，家里搬家还未来得及上锁，哥哥们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和邻居们也打听不出音讯，十岁的大哥抓了一把米放一大盆水，煮出的粥类似米汤，当三兄弟看着米汤不知如何安抚咕咕叫的肚子时，父亲单位的同事桂叔叔恰来家中，给了大哥三角钱和一斤粮票，一斤馒头下肚，一锅米汤灌缝，哥哥们也便少年不知愁滋味地酣然入睡了。（一直想报答桂叔叔的恩情，桂叔叔英年早逝未能如愿）第二天醒来，像做了一场梦，母亲和我魔术般地回到了家中。</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随着年龄增长、体力下降，当我的世界越来越大、世间牵绊越来越多时，我时常自责地想，是否母亲的爱已成为我沉重的翅膀让我无法飞翔？</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细细碎碎，一地斑驳，那是与母亲共度的旧日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浮光跃金，一浪一浪，那是母爱深邃的海洋和我的泪水流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母亲的襁褓中，我住了十一个月，比一般的孩子们多住了一个月的母亲宫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感谢母亲，历尽辛苦将我带到了这世界上。</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岁时的毒性痢疾，我除了发烧并无任何病症，是母亲果断带我去医院从而挽救了我的生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感谢母亲，您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中学之前，每日母亲为我精心梳头，两个整齐的粗发辫垂在脑后，宽宽的额头前一丝不苟，边梳头边嘱咐“好好学习、尊敬老师、团结同学”，然后目送衣着整洁的我走出院子门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感谢母亲，您让我成为一个内心与外表同样整洁的女孩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结婚之前，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煮粥何时下米，不知如何蒸馒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感谢母亲，您使我爱的储蓄比所有的同龄人充盈和富足。虽无锦衣可穿、无玉食可餐，但不妨碍您将我宠成了公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感谢母亲，您让我成为了世上最幸福的女儿。</span></p> 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