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裁缝

诗书剑

　　胡恒信先生回忆录(4)

　　1938年 9月下旬,竹竿河大桥被炸断以后,5师官兵继续坚守在竹竿河西岸,致使日寇进攻屡遭挫折,未能攻入竹竿河西岸一步。

日寇向竹竿河西岸和胡宗南部前沿阵地先进行一阵有目标地轰炸,又进行延伸炮击。

猫辽带领民夫从随军医院往回赶。途经胡宗南部队阵地,炮弹的啸叫声响起,猫辽当即命令民夫卧倒。

炮弹爆炸后,一位国军上尉立刻猫起腰来一溜地小跑。这时,炮弹又啸叫起来。猫辽急忙一边大声喊“卧倒”,一边冲向上尉。没等猫辽冲到,一发炮弹就在上尉旁边爆炸了,上尉当即倒下。

猫辽赶到上尉跟前,认出他是垮垮连长的好友、战区负责供应各部军需物资的谷长官。谷长官被炮弹炸伤了右腿,身上有几处被弹片击中,人处于昏迷中。猫辽命令两个民夫和他一起将谷长官送往随军医院,其余民夫赶回竹竿河阵地,继续运送重伤员。

医护人员抓紧时间对谷长官进行了救治,使谷长官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谷长官苏醒以后,身体活动不便,躺在床上。随军医院院长联系车,准备将谷长官转到武汉医院,同时命令猫辽负责护送。

　　武汉国军医院住满了伤员

猫辽准备陪着谷长官乘车去武汉医院。民夫们又运来几位重伤员。其中一位九连的重伤员盯住了猫辽,嘴巴还蠕动着。猫辽走近了他,他小声地说:“垮垮连长牺牲了。”猫辽一愣,把眼一瞪:“什么？”重伤员又说:“垮垮连长牺牲了！”

听到垮垮连长牺牲的消息,如五雷轰顶,猫辽懵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猫辽两眼茫然,看着前方,嘴巴微微张着,颤抖着。一会,只见他眼睛一闭,两颗泪珠滚了出来。紧接着,两行泪水顺着他干瘦的两颊流了下来……

这一噩耗对于十几岁的猫辽来说,仿佛是晴天霹雳,他的天塌了。他承受不了这样残酷的打击。他转向竹竿河方向,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边哭边说,连长啊连长,你不嫌我瘦小,收留了我;像父兄一般待我、疼爱我、从不训斥我;教我识字、写字,为了我有文化……

猫辽撩起衣袖抹着眼泪鼻涕,又哭着说,连长啊连长,我的好连长,你那么高大威武,那么勇敢会打仗,怎么牺牲了呢？

在场的人看着猫辽悲痛的样子,听着猫辽哭诉,红了眼眶,有些人也抹起了眼泪。

从竹竿河那里,传来了更加猛烈的炮火隆隆声,日寇又向竹竿河西岸发起了进攻。

随军医院院长走近猫辽说:“车来了, 去送谷长官吧！”猫辽擦了擦眼泪,望着竹竿河方向,一步一回头,强忍着悲痛上了车。

猫辽把谷长官送到武汉医院,就准备离开医院回到九连。可是,医生说谷长官的伤势过重,猫辽必须留下多照顾几天。谷长官看着猫辽,猫辽只好答应留下来照顾谷长官。

等到谷长官伤情有所好转,猫辽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武汉医院,去找部队。

这时,蒋介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猫辽走进孝感地界,没有看到队伍,遇见的都是逃难的老百姓。

走着、走着,遇见了一个曾经是他属下运输重伤员的民夫,民夫正在拉板车,板车上装满了家用物品。民夫告诉猫辽,日本人打不过川军,就使用了毒气,川军被迫先撤退了,胡宗南的队伍也撤退几天了,武汉马上就要被日本人占领了。

民夫指着他拉的板车,告诉猫辽,他现在给逃难的老板拉板车。这时候,一位穿着整齐、个头比较高大的难民走过来了。民夫连忙指着这位难民告诉猫辽:“这是孝感有名裁缝铺的陈老板”。然后向陈老板介绍猫辽,说猫辽在川军里为官兵缝补军服出了名,洗衣做饭出了名。

陈老板听了民夫的介绍,就上上下下打量着猫辽,然后说:“伢,川军早就撤退了,眼看着日本人就要攻占武汉,老百姓纷纷逃难。都不知道川军撤到哪里去了,你找谁去？”

猫辽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朝哪里走。最后,只好帮助陈老板推着板车,跟着走。

就这样,猫辽跟着陈老板走到了襄阳。

好不容易到了襄阳,襄阳又比较安全。陈老板就在襄阳开起了裁缝铺。陈老板一路上见识了猫辽的机灵,就收留他做了徒弟。

猫辽每天都是早早地起来,生炉子、烧火、做饭,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接送陈老板的十岁的小女儿——“陈小姐”上下学。

陈小姐小猫辽五岁,长得个头较大;猫辽大陈小姐五岁,个头长得较小,猫辽比陈小姐高不了多少。

一个下雨天,猫辽去接陈小姐。他打着伞、背起陈小姐往回走。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左腿膝盖处摔破了,痛的厉害。陈小姐摔在猫辽身上,没有什么事。可是,雨伞摔出去几尺远,陈小姐被雨淋湿了衣衫,哭了起来。

回到家里,陈老板夫妇看到他们的女儿衣服淋湿了,十分心疼,就训斥猫辽。猫辽连忙赔不是,保证不再发生这样的事。陈老板夫妇轮番训斥了一会才作罢。

陈老板每天只教儿子学裁缝手艺,不教猫辽。猫辽就偷偷地观察陈老板父子做衣服,注意听陈老板给儿子讲授有关知识;经常趁陈老板父子不在,偷偷地用布头练习缝纫手艺。

一天,陈老板不在,猫辽赶紧坐到了缝纫机跟前,练习踩缝纫机。但是,他不得要领,右手把住转轮,左手按住布头往前推送。脚蹬得快了点,左手就急着推送;右手顾不得转轮,总想着帮助左手推过去,一时间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被针扎了手指。那一针扎了下去,猫辽感觉是钻心地疼痛,鲜红的血液慢慢地流了出来。看见流血了,猫辽赶紧拿过来布条缠住了手,血渗透了一层又一层布条、钻心的疼痛痛到了心底里……

陈老板看到猫辽做事实实在在、不偷懒;见事做事,十分机灵,还是比较喜欢他的。有时候,就让猫辽上缝纫机学着缝合布头。猫辽比较聪明,没用多长时间就可以比较熟练地操作缝纫机,把裁片缝合成衣服了。

　　抗战时期生产军用被服的裁缝

1940年初,日寇准备进攻襄阳。陈老板又把裁缝铺迁移到了老河口。老河口是第五战区长官司令部所在地,军需官经常征用民夫服劳役。

战区需要制作军服,就定点一家被服社,再把缺少的缝纫工名额摊派到各个裁缝铺以及会做衣服的人家,组成一家合作被服厂,来合作加工军服。

陈记裁缝铺要派一个裁缝,陈老板不能亲自去,他的儿子也不愿意去。陈老板就派猫辽去充当裁缝。

猫辽觉得这是学习缝纫技术的好机会,高高兴兴去了。

猫辽来到合作被服厂,才真正地学到了在陈老板那里学不到的缝纫手艺。

猫辽被指定为一个缝纫组的组长,负责接收裁片、组织组员缝制成衣、上交成衣给负责组织做衣服的老裁缝。

在缝纫组,猫辽在组织组员做活的同时,细心观察每一位组员的缝纫动作,以便取长补短;上交成衣时,不仅及时请教老裁缝,而且虚心请教检验师傅,力争搞清楚缝纫技术的不足,以便加以弥补。

不久,猫辽被老裁缝要去打下手。猫辽十分尊重老裁缝,跟在他身边,随时听从他的吩咐。老裁缝也不客气,指使猫辽做这做那。

时间一长,老裁缝十分喜欢猫辽,经常教他如何接收裁片、如何收回成衣,教他技术要领,告诉他注意事项。

猫辽完成了被服生产任务,回到了陈记裁缝铺。

1944年底,日寇筹划进攻老河口。又要打仗了,陈老板得知消息就将裁缝铺搬迁到了汉口。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湖北省政府主席陈诚和湖北麻织厂厂长田镇瀛负责接收日军汉口被服厂。

接收完妥,日军汉口被服厂更名为武汉被服厂,归属军政部。田镇瀛被军政部任命为武汉被服厂第一任厂长。

猫辽等在合作被服厂做过事的多数裁缝,最先被招入武汉被服厂,成为第一批裁缝师傅。这时的猫辽已经有21岁,入厂成为裁缝师傅,登记使用的是尊姓大名“胡恒信”。

（本文照片是从网络搜得，感谢上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