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宿舍 四

太阳雨

<p class="ql-block"> 108宿舍 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冬至还没有到,宿舍就冷得冰窖似的。天一冷,我就腿抽筋,咬着牙都忍不了这揪心的疼,想呐喊,又怕惊醒舍友,吃力地用脚尖去探寻墙面,艰难地探到了,我使出最后的一点气力去蹬,腿上的肌肉丝毫不见松软,依旧铁板一块,钻心的疼痛让我牙打着牙,只能伸腿再探,再蹬,再探,再蹬。“蕙兰,蕙兰,炉火是不是熄灭了,我转腿肚了”,我在黑暗里,摸索着,将蕙兰推醒。入冬后,出炉灰加碳这些事,几乎都是蕙兰一个人承包的,她乐此不彼,戏称自己前生就是给太上老君添火炼丹的童子,炉火也数她打理得最旺,我们温暖地享受着她带给大家的这份幸福。蕙兰披衣,翻身下地,用手触摸了一下炉壁,确认炉火没有灭。她利索地用炉钩掏了一些炉灰,没有言语,又摸着黑,钻进了被窝。</p><p class="ql-block"> 韩雪的父亲赶在冬至那天,给我们送来许多输液用的盐水瓶,里面装了热水,就是最方便的冬日暖水袋。蕙兰知道我怕冷,把她的瓶子也给了我。</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冬天的夜漫长,把思念也拉得很长,离开家一百多天了,家里一直都有来信,但还是抵不上亲手触摸到炕头那般真切,抵不上吃一口妈妈手擀面的那份清爽,山西的娃娃,离不了妈妈,真是没出息,在家时恨家,出了门又想家。弟弟妹妹的学习可好,希望他们能卯足劲去读书,大弟弟上高中时,我就毕业工作有工资了,弟弟妹妹们以后可以任性选择上高中,选择上大学。妈妈的低血糖没有发作哇,妈妈偶尔会头晕会摔倒,是妈妈吃饭不规律造成的慢性病,现在家里的余粮比以前多了,女儿又考上了师范,那些节衣缩食的日子就快捱过去了。工作后,让父亲借一辆马车,去公社供销社买些布和棉花,母亲亲手做几套被褥,每套被子配两条床单,一条蓝色,夏天用,躺在上面就像躺在蓝天上,一条橙色,要能睡出阳光拥抱着的感觉。唉!今天真晦气,晚饭的窝头里,居然吃出一颗老鼠屎,我迅速扔了一小半,还剩了一大半,我坚定地告诉自己,是自己看错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老鼠屎的事,然后如咀嚼黄土一样把剩下的窝头吃掉,喝了几口稀粥,希望稀饭的软绵可以洗去口中窝头留下的味道。这夜也太长了吧,半个窝头撑不了这长长的夜,饿袭击在心头。毕业后,还是应该带妈妈去医院看看,说不定吃点药,妈妈就不再头晕,不用再担心摔倒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戒烟了,父亲抽烟已几十年了,这是他一生里的唯一一个爱好,“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看着父亲叼着烟嘴抽烟的神态,就能感觉到他的享受,双腿盘着,吸得烟锅滋滋地冒火星,一团一团青烟缭绕着父亲,烟雾里掺和着丝丝香气,父亲买不起香烟,自己种烟供自己抽,这次说戒就戒了,为父亲惋惜,但父亲说,省下烟地,种胡萝卜呀,胡萝卜能养全家,烟只能养自己。</p> <p class="ql-block">  夜里转腿肚折腾了好一阵,耽误了睡觉的连续性,该醒了,还死猪一般酣睡,蕙兰踹了几踹,我才醒来,听见大家悉悉索索穿衣穿裤,黑暗里,我们能完全准确地摸到自己的每一只袜子。“我的帽子呢”,吴小萍急促地问我,昨晚我翻来覆去的折腾,把她的帽子踢到了墙根,我这时正好摸到了她这毛绒绒的帽子,顺手塞给她,小萍往脑袋上一扣,手指捏着帽沿一拉,帽子就将双耳遮一个严实。宿舍里,只有刘小萍有帽子戴,而且是羊毛线兔子帽,保暖又乖巧,彰显了其非常的特立独行。。</p><p class="ql-block"> 起床,列队,点名,跑操,一环紧扣一环,早晨的这段时间是一天里最匆忙最混乱的一段。北方的冬日风,光听声音就能把你吓死,呼啸着从地面刮起,专往衣裤里吹,往骨头缝里刮,骨髓都好像要结冰了。在冽冽的寒风里,全校二十多个班级,二十多队人马,首尾相接,形成一个闭环,黑压压的满操场都是人,看不清谁是谁,看不清彼此的脸,看不清脚下的地,跟着感觉,跟着脚步的沙沙沙声,我们往往要“齐步”跑四五圈,然后就是自由跑阶段,能力强者开始加速,他们越跑越快,操场上,就如这个世界一样,有的在超越,有的被超越,看上去杂乱无章,实际上井然有序,碰撞之类的事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像布朗运动,每个分子都能寻找到自己的运行路线。每个人的能力大小是不同的,但大家的努力可以一样,能多跑一圈,绝不落下半步,都在大口吸气呼气,呼出的热气,遇到刘海的发梢就凝结,额前就挂上白白的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