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离婚

牛卫忠

　　小丫在民政局的凳子上已经等了半天，丈夫始终没有出现。

　　前天晚上，夜已经深了，丈夫哼着小曲回家。小丫终于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这话小丫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好久：离婚吧，咱俩不再合适。

　　丈夫愣住了，小心地看了小丫一会，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兀自去灶房倒了一大杯水，拿了两个馒头，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小丫拦住了丈夫：我净身出户，房子给你，儿子归你，后天就办手续。真不能和你过下去了。

　　丈夫大口喝水，声音很响，馒头在他手里捏得变了形。

　　小丫皱了一下眉头。快半年了，丈夫每天都深夜才回家，嘴里胡乱哼着小曲，头发乱乱的也不梳，累了回家，牛一样大口喝水狼一样大口吃馍，然后钻到小房间睡去了。

　　小丫不怨丈夫，她没有资格怨丈夫，她只想尽快离婚，她要在另一条路上走完自己的后半生。

　　民政局办理业务的人很多，小丫抽个号等丈夫来，叫号过了，小丫又抽号，依然叫号过了，丈夫依然没有出现。抽号的小姑娘定定地看着小丫，小丫不敢再抽号，跑到了大门外。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枝繁叶茂，一簇簇粉红的花朵团如棉絮，落下的花朵被风吹得乱飞。小丫躲在树杆后面，不时朝丈夫来的方向张望，她怕遇见熟人，又怕丈夫看不见自己。

　　小丫穿着红色风衣，那是丈夫去年给自己买的，丈夫说红色显年轻。今天穿着红风衣，丈夫应该一眼能够看到。可丈夫始终没有出现，小丫怅然若失。

　　下午上班，办公室很静，几个调皮的小年轻不再嘻嘻哈哈，一个个在电脑前发呆。

　　小丫的电话响了，是小伟的。小丫慌了，压低了声音：不要说了，再给我点时间……然后快速挂了电话。四下瞅瞅，没人注意自己，小丫的心却乱了。

　　小伟是小丫小学同学。小丫学习好，上了大专，进了国营厂子。小伟上学调皮，在私人企业打了几年螺丝，便自己当起了老板，成了所谓成功人士。小丫这几年厂子效益不好，眼看儿子要上大学要成为大城市人，高昂的房价让小丫一直觉得自己这个母亲不称职不能象别人一样给孩子在大城市买房。可如今自己到了这步田地，更无颜面对孩子了。

好容易捱到下班，小丫在窄窄的人行道上快速走过。大酒店的霓虹灯闪烁着五颜六色，小丫回头看看没有认识的人，便加快步伐一头扎进了大酒店。

　　小丫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丈夫依然没有回来。

　　小丫叹了口气。当初小丫不顾家人反对跟丈夫恋爱。丈夫读书少，是接班进的企业，可他勤快乐观，总变着法哄小丫高兴，小丫感觉很开心。婚后丈夫自觉承担家务，小丫享受着自小形成的优越感。小丫除几个要好的同学和同事再没有社交圈，丈夫有一伙狐朋狗友，成天疯玩，不过并没有不良嗜好，小丫看他高兴，也不反对。 这几个月小丫回家晚，丈夫回家更晚，丈夫爱玩的天性此时愈来愈放纵了。小丫不和丈夫沟通，丈夫也回避小丫，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

　　小丫觉得，应该早点离婚，对两个人都好。

　　这天小伟电话又来了，小丫犹豫了，脸上一阵发烧，旁边的小年轻望了过来。小丫无奈接通了电话：我在上班，我会想办法的。电话被小丫匆匆挂断。电话第二次响起的时候，小丫按了静音。

　　该想办法了，小伟一直打电话怎么办？万一小伟来到单位呢？现在只有离婚了自己才会没有什么顾忌，破罐子破摔，也不怕别人说什么了。

　　星期天丈夫又出去了，儿子在家，小丫思谋着该给孩子增加营养了。打开冰箱，发现一条鱼一块肉，儿子说是小伟叔叔送的，小伟叔叔说每周末让儿子去他单位拿好吃的。

　　小丫一阵眩晕。小伟找上了儿子，他告诉儿子了吗？儿子上高三了，需要的是静心学习，小伟想干什么？拿儿子要胁自己吗？儿子因自己作母亲的影响高考影响一辈子……小丫不敢往下想。只有离婚了，才有勇气面对小伟。

　　星期天丈夫一整天都没回家，晚上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伤痕。见小丫望着自己发愣，丈夫不好意思地笑了，声音很小，象做错事的孩子：和发小玩，不小心摔倒地上。

　　小丫对丈夫没有了失望，感觉和丈夫的距离一天天疏远。过去丈夫带给小丫的是快乐，尽管丈夫收入低小丫并不在意，享受的是小家庭的欢声笑语。如今丈夫的快乐不在家里，小丫也没有心事开心。

　　一宿转辗反侧。小丫告诉自己，离婚是一刻也不能拖了。离了婚，她就去找小伟。

　　天明了，看着丈夫脸上的血印，小丫不知如何开口，便劝丈夫去医院用药。丈夫依然笑笑：不去了，过几天就好了。

　　丈夫又出去了。

　　就在小丫思谋着怎么样才能离婚的时候，小伟打电话来了：和你丈夫在一起，快过来！

　　小丫气急败坏赶了过去，也罢，这次丈夫一定会离婚的。

　　见到小伟是在医院的走廊，丈夫并不在身边。

　　小丫狠狠地看向小伟。小伟低下头：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给你压力。

　　丈夫骑电动车摔倒了，小伟路过，就送到医院包扎，好在问题不大。

　　小伟拿出一张清单：前几天就想告诉你，给你借钱的人我都找到了。

　　小丫急忙说：钱我一定还，不要告诉我丈夫和孩子。

　　小伟笑了：他知道了你借钱炒期货被骗，也知道你去酒店打工，他也没告诉你下班后送外卖。借钱人我都沟通好了，没人催你，慢慢还。

　　丈夫右臂打上了石膏，医生叮嘱：加强营养，休息好。

　　小丫搀着丈夫，丈夫疲惫地笑着：咱们不离婚。

　　嗯，不离了。小丫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