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27岁生日那天,二姐笑眯眯地从挎包里掏出一夲《知音》递给我,说:“老弟,生日快乐!我在《知音》给你登了条征婚启事。”我抓过一看,脸刷地红了,带着哭腔尖叫起来:“我不要乞讨爱情!打光棍也不要这样丢人现眼!”</p><p class="ql-block"> 母亲闻言不悦,敲着我脑壳说:“你别总惦记兔子窝边那几根草!你说有人给你介绍对象,成了吗?眼下时兴征婚,不丢人!林子大才有鸟儿来啄食!”</p><p class="ql-block"> 我气呼呼地说:“在杂志上大张旗鼓地征婚就有妹仔上门?除了像许仙找老婆——白忙(蟒)外,还叫人看笑话!”</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没告诉母亲和二姐,同事给我介绍对象不是没结果,而是结果出乎意料,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p> <p class="ql-block"> 同事许文秀(化名)和我挺讲得来,她想把亲妹介绍给我,可妹妹名花已有主。她劝妹妹:“你嫁给他(男友),还不如嫁给他(指我)!”妹妹见姐急扯白脸想拆散自己,便反唇相讥:“姐,你自己咋不嫁给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文秀还真的有一天鼓足勇气对我说:“敏敏,我嫁给你吧!”</p><p class="ql-block"> 旱天惊雷,吓得我差点趴下。她有男友大家都知道,她突然要移情别恋,让毫无思想准备的我方寸大乱,羞答答地回答她:“不行!你有男朋友嘞!”</p><p class="ql-block"> 文秀白净的脸蛋羞得像傍晚的红霞,眸子里盈满委屈的泪,她扭头跑出我的寝室,从此,为我介绍对象的事也泡了汤。其实,并非我自视清高,而是阅历浅薄,以为爱情就应该遵守规则,不能朝三暮四、心猿意马!</p> <p class="ql-block"> 我认为征婚除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会有结果。可是三天后,母亲打电话要我赶紧回家,说有个外地姑娘找我。我的心像被小鹿猛撞了一下,咚咚直跳。我急忙跑到水龙头下擦了几把冷水脸,抹平纷乱头发,扯平整衣服,便匆匆往家赶。</p><p class="ql-block"> 母亲在家里正同一位陌生姑娘说话,姑娘见我进屋便站起身来,含笑望着我。母亲说:“姑娘从南昌来,有事找你聊,我上街买点东西去。”我打量眼前的姑娘:她身姿高挑,脸庞清秀,举手投足间自信优雅。她自我介绍道:“我叫熊丽。”说罢,从挎包里掏出一夲《知音》在我眼前晃了晃。</p> <p class="ql-block"> 姜太公直钩钓鱼,还真有鱼会上钩!这姑娘性格开朗,言谈举止尽显聪明伶俐,说话婉转动听,使我想起戴望舒的诗:“有一只可爱的夜莺在密荫深处高啭,一时那林中充满了她婉转的歌声。”</p><p class="ql-block"> 客家人为女儿订亲,要到男方家里“踩家风”,探虚实,满意后下聘礼定日子成亲。眼前的南昌妹仔是来“踩家风”的吗?她没家人陪同,竟敢孤身一人千里闯山看“赖子”(男孩),估计有两把刷子。她的非凡胆量令我刮目相看,觉得她来路不凡,要小心提防。</p><p class="ql-block"> 姑娘一双丹凤眼犀利如刀,仿佛能看穿一切秘密,看得我浑身发烫不自在。她直截了当地问:“你又不傻不丑,为什么上杂志征婚?”她的口吻居高临下,像警察审讯流氓,使我对她的好感大打折扣。我揶揄道:“公安局查案啊?没有征婚信息你找得到我吗?”她没料到我不识好歹,话藏锋芒,呛得征征地望着我发楞。</p> <p class="ql-block"> 母亲提着一篮子菜回来,姑娘迎上去,噘着嘴说:“阿姨,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胡淑萍的女儿!”母亲一惊,菜篮子差点掉地上,姑娘赶紧一把接住。母亲楞神看着姑娘,姑娘递上一封信,信里有张发黄的老照片,母亲看后泪如泉涌,一把搂住姑娘,不停拍打她后背,哽咽地说:“妹仔,你咋不早说嘞!”</p> <p class="ql-block"> 原来,熊丽的母亲与我母亲是民国末年赣州市仁爱高级护士学校的同学,当年几个好友约定,以后彼此生儿养女要结为儿女亲家。谁料想毕业后,“明日隔山月,世事两茫茫”,大家天各一方,不知所踪。不料二姐为我杂志征婚,一石击起涟漪阵阵。</p><p class="ql-block"> 最先看到征婚启事的是文秀,她爱进图书馆读书。《知音》是她的首选读物,我的征婚启事没躲过她的慧眼。她觉得我母亲早年就读的护士学校和她母亲读的学校十分相似,便打电话问福州的母亲认不认识一个名叫余兰英(曾用名)的人,她母亲惊呼不但认识,还是好友。</p><p class="ql-block"> 许母激动万分,把这个好消息又打电话告诉了南昌的熊丽母亲,两人不胜唏嘘,为终于找到好同学而高兴。许母和熊母都想起了当年的约定,许母惋惜道:“可惜我两个丫头都自作主张找了对象。”熊母是热心肠,急性子,想到老闺女熊丽尚未出嫁,便要亲自去矿山。熊丽知道母亲工作忙,便自告奋勇说替她去矿山“旅游”一趟……</p> <p class="ql-block"> 母亲高兴地弄了一桌美味佳肴,叮嘱我把许文秀也请来。文秀见是我母亲相邀,只好来了。坐在年轻人中间,母亲也年轻起来。她开心回忆青春往事,熊丽和文秀听得津津有味,咯咯笑个不停。</p><p class="ql-block"> 熊丽的母亲现是省城一家儿童医院的院长,担子重,工作忙;文秀的母亲在福州一家医院任护士长,仍在一线工作;而我母亲则是钨矿医院的元老级护士长。她们共同的特点都是奉行学校的“仁爱”宗旨,医者仁心,大爱无疆,以慈悲之心治疗病痛,以无私奉献守护生命。</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母亲带着熊丽游览矿区。初夏的矿山,天朗气清,群山千姿百态,风貌奇异。轰鸣的机器声,穿流不息的矿车和矿工们豪迈奔放的劳动号子声响彻千山万壑,在这粗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感人的情怀。而矿区周边农村“道道水渠如玉带,层层秧田似天梯。”梯田映照出碧空和白云的倒影,熊丽陶醉在大自然的美丽之中,情不自禁唱起了《谁不说俺家乡好》的歌曲。人们纷纷驻足问母亲这漂亮妹仔是谁,母亲说是来走亲戚的外甥女。熊丽觉得我母亲明事理,慈祥可爱,亲切地挽起她的手臂,快乐地走在乡间小道上。</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熊丽坚持要赶回南昌,说自己开了制衣厂,很多事等她回去处理。我们只好答应。车站上她拥抱了母亲和文秀,回头笑问我:“老弟,能否屈尊到我的制衣厂工作?”——她比我早出世半天,便以姐自居——我说如果一年之内,工作,媳妇都没起色,便去南昌替她看大门!</p><p class="ql-block"> 熊丽冰雪聪明,明白老一辈指腹为婚的事今天根本行不通,但她显然对我产生了好感。当站台上响起发车的哨声时,她突然转身也给了我一个拥抱,她甜美的声音带着热气在我耳畔荡漾:“老弟,再见啰!”这太煽情了,我顿时鼻子发酸……母亲将写给她母亲的信塞给了她,眼眶红红地叮嘱:“有空带妈妈过来聚聚!”熊丽却爽朗地说:"还是阿姨来南昌吧!”她跳上车,隔着车窗和我们挥手告别。班车轰鸣着,一溜烟绕过山梁,消失得无影无踪。</p><p class="ql-block"> 文秀望着远方,幽幽叹息。随即她也和我们告别,说下午要去坑口办事。母亲要她常来家里玩,文秀嘴上应诺,忧郁的眼神却往我脸上扫了一下。其实,母亲是一厢情愿,想得美!若姑娘们都会自觉上家来玩,那还用得着二姐费心为我登什么征婚启事吗?</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感谢朋友的阅读点评</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024.5.23写于惠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