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记

笔下凡尘

　　这里是我生活过20年的地方，每次回到这里，心里的那份温暖油然而生，如今我家老屋的地方早已变成了华美的庭院，但我依然还能目测出老屋曾经的位置，之前的家和公路的距离有一百多米，是一些普通的土木建筑，篱笆院的小菜园，低矮的棚子，没有院墙的邻里，这幅景象，就象一幅画卷攥刻在我的记忆里，离开这里很多年了，对这片土地的眷恋总是挥之不去，也总是不定期的想回到这里，站在这片土地上发发呆，看看这里变化和痕迹，再看看通往连部的这条主路，在这条路上，也曾是我千遍万遍走过的地方，这串无形的足迹，在我的心里落下了烙印，对这里的熟悉，是我在梦里都不会迷失的地方。

父母老了，父亲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拄着手杖最多能走200米，怕他摔着，身边根本不敢离人，我如父亲一般，都是个心思细腻且怀旧的人，每次回去看他，都想带他出门看看外面的景色，吃点饭店里不常吃的菜品，每次问他想去哪里玩，他都怯怯的回答，能不能去123团11连看看，每次他这样说，都会惹得我鼻子发酸，父亲87岁了，时不时的犯糊涂，偶尔还有认不出我的时候，但是对11连的记忆，他却从来没忘记过，这里也是他留下痕迹最多的地方，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在这里长大，一向身体孱弱的父亲在这里吃了不少的苦头，从我记事起，父亲的胃病把他折磨的够呛，家里只剩一个鸡蛋，母亲也会留给父亲吃，即便如此，每年父亲都会因胃病住院，也总是今年的借款来年再还，正因为如此，还不懂事的我对父亲有诸多的抱怨，家里的鸡蛋、家里的白面馒头，少许的肉食，都是父亲养胃的食物，仿佛家里的贫困总是看不到头，我们都上了初中，还要穿打补丁的裤子去上学，每当轮到穿补丁裤子的日子，我就想办法逃课，上学路上的小渠道和树林带就是我逃课的乐园，每天装着和同学一起出门，和同学一起回家，反正那个年代也不家访，学习成绩不好也不会挨揍，要拍毕业照的那天，母亲非要让我穿补丁裤子去上学，在拍照的时候，我偷偷的躲在教室旁边的树林里，一向不爱说话的人，没有参加毕业照的拍摄也不会有人发现，毕竟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发到手的毕业照没有我，我就把它偷偷的扔在了常去的小渠道里，看着它在缓慢的水流里越飘越远，当时在我的心里，并不想留下这片记忆，母亲问我毕业照的事，我说照片要钱才给，我没要，母亲也没太当回事，很多年后，同学们聚会又拿出毕业照说当年的故事，我基本上都默不作声，关系要好的同学却发现没有我，我也只是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当时的那点小自卑，我只想埋在心里与自己和解。

　　带父母返乡，对我来说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毕竟我的驾驶技术还不足以远行，每次计划去一趟，都要看儿子是不是能抽出时间，还要看父母的身体状况，也总是计划的时候多实现的时候少。

昨日天气不错，一大早我和儿子出发去接父母，当我们赶到时，父亲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稍作补充就出发了，给父母带了零食与水果，100公里的路程对他们来说就是远行，外孙给姥爷调好了座椅的舒适度，把车里的温度控制在24度，沿途的绿色和庄稼让父亲兴奋不已，不停的唠叨想找回那些远去的记忆，道边的路牌勾起了他的话题，他不停的诉说着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100公里的路程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这一路我很怕车速太快让老人晕车。外孙时不时的和姥爷攀谈那些过去的事，这一路父亲的欢声笑语就没有间断过，我们路过共青团、125团、水库、三营营部，每到一处，父亲都能说出这里他经历过的事情，这一路，何尝不是他的蹉跎岁月啊！

差不多午时的时候我们到了目的地，宽阔的连部大院里没有一个人，或许正是农忙季节吧！父亲从车里下来，眼睛里布满了泪花，我不敢提及曾经的过往，害怕一句不适当的话就能让他泪流满面，此时印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新式徽派民居建筑，大约占了连队居民区一大半的土地，我隐约能看出曾经的学校和操场的位置，现在已经是一个企业的占地了，40多年前的11连，这里有高中部，初中部和小学部，分别在不同的院子里，那个年代家里孩子都很多，几个附近的连队就能合并出一个高、初、小的学校，我的小学时代是在这里度过的，本连队的孩子年纪相仿的几乎都在一个班，这也让我在以后的成长过程中有了一群铁瓷的发小，如今我们都步入了老年，每次大家聚在一起，调侃最多的就是小时候的事情，我们的魏老板小时候家里就是开商店的，他家的小店也是我们经常聚会的场所，我们的少年时代是青涩的，大家聚在一起也就是在大公路上你追我赶的嬉闹，晚上公路上很少过车，我们就手拉手一字排开霸占着整个路面，皎洁的月光下，我们也就走到大渠就开始返回，就这样我们走着走着就都分开了，我去了小城当工人，还有的去了其他团场当老师、总之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我们渐渐的失去了联系，唯独我们的魏老板，他成了11连的种地大户，他有了自己的农场，就农机具一应俱全，总之在123团，他也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我每次回11连，都让自己沉寂在那份回忆里，他也总是说我在矫情，他说一个种地的连队有啥好留恋的，我无语，也无从解释，或许是他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原因吧！他也无法体会出我远离家乡的那份漂泊。

　　来到这里，发小给了我们最好的款待，夫妻俩定了最好的饭店，菜品的味道和口感不比大酒店的差，发小特意点了一份大盘兔，这也勾起了我无限的惆怅，小的时候，家里喂了几十只兔子，每天放学都要去拔草，喂猪剩下的草都扔给兔子吃，兔子天生就是打洞的高手，总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洞里又跑出来几个小兔崽，我从来都没数清楚过，家里到底有多少只兔子，家里喂的鸡基本上舍不得吃，鸡蛋也是家里的经济来源之一，打牙祭的一般都是兔子，猪只有到了年关才开始宰杀，那时的兔子皮一块多钱一张，兔子肉基本都是自己家吃了，兔子肉的草腥味很大，几乎没有什么脂肪，炒的时候也不会倒很多食用油，兔子肉吃起来一点都不香，反而是草腥味更浓郁，长大后我基本上不吃兔子，那种草腥味我一直都不喜欢，每次聚餐的时候我从不主动点这道菜，然而昨天的大盘兔却让我很惊喜，肉质很嫩，味道也很不错，一桌子菜其他的只是品尝，唯独兔子肉成了我的最爱，吃罢饭，发小看我很喜欢吃这道菜，特意把这道菜让我打包带走，我欣然的接受了，或许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吧！没有虚伪的客套，有的就是那份实实在在的招待！

父亲从一下车就认出了我的发小，几十年过去了，他认识的那个孩子也年过半百了，但他记忆中的模样却没有偏差，在道别的时候，发小让父亲以后再来，父亲喃喃的说道，难了，恐怕没有下一次了，这让我听的不仅又开始心酸起来，我暗下决心，明年找机会再带他来看看，不仅是他，还有我自己，对这里的土房、操场、小卖部、连队的广播时常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我时不时的都想坐在故乡路边的树林里，安静的看天上的白云在空中自由的飘荡，发着呆，静静的回想那些过去的岁月，慢慢的我会模糊了那些艰苦的岁月，能回想出的都是那些快乐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