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春晖寸草】念母

云卷云舒

母亲离开我已十余年了。在她离世前大约两年，因小脑萎缩已变得不太认人，做不了任何事情。多年滥用药物，中药、西药不知吃了几箩筐，钱也花了不知几多，总是没能正视自己的病。其实七十多岁的母亲老得很美，皮肤细腻，牙齿坚固，头发仅白了一半，一笑起来很是慈祥。因为文化和对常理的谬误认知，老是怀疑自己有多么严重的病，多年的神经衰弱被她夸大得仿佛无法生存。就这样自己痛苦，折磨家人，郁郁不乐地走完了她77岁的人生。 依然美丽的母亲 1935年生人的母亲娘家在北京，在家里是老大，十几岁便开始养家糊口，捡煤核、包烟卷、织洋袜子贴补家用。解放后，通过读夜校识字班学了些文化，后进入工厂成为新一代的国家主人。我小时候家里还有她们厂生产的塑料梳子，印有“北京市宣武区塑料厂”的字样。她把厂里处理的剃须刀给父亲用。那是一个四方的酱棕色硬塑料盒，里面装着刀架、刀片，直到老年父亲还在用，只是后来实在不能用了，父亲依然保留着它。 这就是当年的剃须刀，父亲一直保留着 从北京搬家到大西南时我不满三岁，记得家里有北京搬来的大床、两开门柜子、小炕桌、搪瓷痰盂、趿拉板等物品，这在当地人的眼里是很稀罕的物件。这些家具伴随我们姐妹长大，父母变老，直到它们光荣隐退。真真是见证了我们成长的时光！那个小炕桌，可能现在好多人不知道为什么叫炕桌。早先北方农家都是砌土炕，炕上摆一个小桌子，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唠嗑，招待来客，用处很大。这种桌子腿矮，我小时没觉得，等到我们姐妹长大了，都觉得桌子矮小了。到八十年代，花钱请人打了四方的八仙桌，漆着酱红色的油漆，又加了上光漆。小炕桌被用来堆放杂物，最后去了废品站。 母亲三十岁出头随着父亲从部队转业来到了离她生长地十分遥远的贵州高原。那时的贵州崇山峻岭，交通不便，经济落后。我们初时落脚的地方连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吃水得挑，水质浑杂，要等澄清才能用。群山连绵没有尽头，食物口味不同，听不懂当地人的语言……诸多障碍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扛过来的。我记事后，母亲已融入那深山的生活了。好在那里有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有象父亲一样的转业军人，也有支援三线建设来到贵州的，多数人都带来了家属，里面有一部分北方人，母亲终不至于那么孤单了。 1966年离开北京时的母亲 虽然离家遥远，母亲和娘家的联系丝毫没有减弱，给娘家的经济补助也从不曾中断。每到发薪日按时给姥姥寄钱，每月１０元，奶奶家也是每月１０元，一寄就是十多年。直到八十年代，我的姨姨舅舅长大成人有工作了，才停止每月的汇款。父亲家里却又寄了挺长时间。那时的工资普遍都低，每月也就几十块，一发工资我们家一下就寄走２０块。全凭着母亲的持家有方，我们在当时的生活质量一直都是很好的。平时餐饮有荤有素，每年春节我们姐妹都有全套新衣鞋袜，饭桌上有鸡有肉，有花生瓜子、桃酥、蛋糕类的点心。最让我心动的是还有上海奶糖。那花花绿绿的玻璃纸包裹着各式奶糖、水果糖，感觉味道美妙极了！ 母亲来到贵州后，经过短时的不适应，很快融入了这贫瘠闭塞的深山生活。她学着适应听懂了贵州方言；她跟父亲去山里的集镇赶集购买生活所需，学会了和当地老乡讨价还价；学会了挑水并把有杂质的水澄清做饭、洗涮；学会了点燃烧烟煤的火灶，在上面炮制一日三餐；学会了制作贵州风味的糯米醪糟、酸辣椒、打糯米粑粑、包粽子。她可以把辣椒、折耳根用各种方法做得喷香，她还仍然没有忘记北方的食物，教我们包饺子、蒸包子……母亲用她勤劳的双手、智慧的心灵为我们一家创造了温暖的家庭与相对富足的生活。 人到中年的母亲 我幼时得过重疾，身体瘦弱，母亲为我操了不少心。贵州的气候夏季不太热，冬季时常下毛毛冷雨，屋内除了做饭的火灶，没有取暖装置，一到天气变化，母亲第一反应是给我加衣别冻着，以免旧疾复发。在我十二岁前，虽然在母亲的关注下每到秋冬换季时及早穿衣戴帽，可也免不了旧病复发，备受折磨。父母带着我看病不知跑了多少路，母亲为此发过不少愁，皱纹添了不少条。我的老母亲啊，一生为我操心最多，女儿的报答怎能与你的付出相比？每次听到《母亲》这首歌我都会感慨万分，泪花闪烁，让我深深怀念我的母亲！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的三鲜馅有人给你包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啊,这个人就是娘啊,这个人就是妈这个人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不管你走多远，无论你在干啥到什么时候也离不开咱的妈！是的，是母亲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我在母亲的关照下长大成人，步入婚姻，如今我作为一个母亲心中对儿子的关注不亚于当年我的母亲之于我。 我的老母亲 在进入老年期后，母亲变得脆弱了，对自己的身体极不自信，后半生一直在看病、吃药乃至找药吃中，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其实我的老母亲笑起来很慈祥，在她小脑萎缩后，以前的人和事她渐渐模糊，虽然她那一颗不服老的心还在挣扎，可她毕竟老了。现在回想母亲的一颦一笑，很后悔没在她最后的岁月里多陪陪她，多看看她慈爱的笑，然而母亲已在天堂，与我阴阳相隔，只有每年在墓前与她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