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中心 烟火风华 明媚泉州春如旧

姚文

读【易中天中华史】，我才知道福建泉州是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贸易中心，心中便一直十分惦念。2023年岁末，我有幸两次路过泉州，感受了泉州的低调清净与幸福和谐。益中西交流，承宋元繁荣，接东南邹鲁，现在的泉州依然烟火风华，阳光明媚。

万国来商

位于泉州古城中心的钟楼建于1934年，是民国时泉州就已经提倡科学守时新生活的见证，它和开元寺的双古塔共同构成老城记忆的双地标。

早先时候，泉州背山面海，八山一水一分田，是一个非典型农业城市。

隋唐五代，人口骤增，农业，纺织，陶瓷，矿冶，造船业迅速发展，经济出现“物华丰稔，千家罗绮”的繁荣局面。

盛唐时代，泉州始筑城池，凿沟通舟，环植刺桐，云屋万家，丝路勃兴，刺桐城声名远播，与广州，交州，扬州并称中国四大港口城市。

宋元时期，泉州社会生产力疾速发展。直线距离90公里的海岸却藏有数十个海湾，400多公里的海岸线百转千回中给泉州带来走向世界的契机，每一个海湾是优越的深水良港，冬季盛行的东北风，让船舶可北上日本朝鲜，南下南洋菲律宾。朝廷在此设立市舶司，鼓励海外贸易，中外往来频繁，东西文明互动，使泉州成为东方第一大港，源源不断地向世界输送瓷器，丝缎和茶叶等中华珍品，同时又从世界各地进口了大量的香料，金银和珍珠等各国物资，被称为“世界货仓”。帝国与世界的物资交流造就了泉州400多年的鼎盛繁荣。

1271年，意大利人雅各初抵泉州即被眼前的光明之城所震撼：江面上有15000多艘船舶，来自阿拉伯，印度，锡兰，爪哇，意大利，法兰克等众多的国家，街道上油灯火把通明，把整个城市的夜晚映照得特别灿烂。

2023年11月7日，我和太太走马观花地闲逛着泉州古城，只是特意找到了矗立在水门社区的市舶司遗址，看一看泉州早在宋代便成为东方第一大港的活化石。

中午饿了的时候，随意找了一家巷子里汤圆店，却意外收获了泉州中心塔，站在屋主的楼顶，东西双塔近在咫尺，竟是一个拍摄古塔的绝佳位置。沧桑见证历史，遇见憧憬未来，赶紧拍照打卡。

成就泉州万国来商盛景的原因，不仅是如约而至的季风，良好的港湾，有效的政令，还有朝廷不断的作为。宋元年间，几百座大桥被陆续架起，通达内陆，加速了货物流转，大大提升了物流效率。

2023年11月8日的洛阳桥依旧跨水而立，再见洛阳桥，我们来过了。

文开气运

隋唐以来，泉州文化教育蔚然，贤才辈出，宗教衍播，中外并兴。佛寺古塔，文庙学宫，教堂番寺，星星点点散落其中，被称为世界宗教博物馆，各种宗教信仰在泉州相遇，和谐共生，美美与共。

位于中山路的泉南基督教堂是一幢建于清光绪年间的哥特式建筑，是福建省规模最大的教堂，其独特的十字绿顶钟楼和典型的东南亚骑楼已成为游客们的热门打卡地。

位于古城西街的开元寺始建于唐代，著名的东西双塔已在这里屹立了800多年。从木塔到砖塔再到石塔，八角五级，通塔浮雕释迦摩尼佛教故事，古老精湛的石雕建筑艺术，让双塔历经数百年风雨和八级地震仍铮铮凌空，至今还照拂着泉州百姓。

西塔为仁寿塔，东塔为镇国塔。11月中旬，北方已是寒风凛冽，而身处泉州的我们，薄衣短袖，如沐春风，仁者寿，福延绵。

当步我们入中山路文庙和学宫，红朱墙，琉璃瓦，龙纹柱身，重檐殿顶，这座西南七省最高规格的儒学殿堂里，蕴藏着随衣冠南渡而带来的孔孟之学，自唐宋以来，无数学子从这里走上进士之路，成就了泉州“人文之盛甲全闽”的辉煌，仅大宋一朝，泉州进士就多达1418位。 日落黄昏的时候，建于2001年的海中佛国洛伽寺依然魅力十足，空气清纯，人生至味，当无敌海景遇见宁静心灵，便是我们思考人生的好时光。

信仰没有国界，文化不分种族。泉州还有供奉海神妈祖的天后宫，天主教堂奏魁宫，伊斯兰古寺清净寺，老君道场清源山---我们无法逐一拜谒，但文化宗教大融合始终护佑着泉州的前世今生。

明媚之城

或许当年南渡士子种下第一颗红色刺桐的时候，就注定了泉州是一座热烈张扬的明媚之城。

到了泉州才知道申遗的22处古迹有洛阳桥，游了洛阳桥才知道泉州洛阳桥真的和河南洛阳有关系。两晋唐初，社会动荡不安，造成大量中原士族南迁，南渡到泉州的河南人怀念家乡，就有了晋江，洛阳江等地名。

北宋蔡襄知泉州，落实朝廷万国通商政策，带领军民修建了洛阳江跨海大桥，为泉州百桥之首，亦成为世界上第一座跨海梁式石桥，为世界海上贸易中心提供了坚实的交通保障。

我曾经在洛阳工作了两年多，神游遇故乡，心中亮堂堂，我和太太流连于千年前的老桥，感慨于中华民族的博大精深，我们奉献了世界，世界反哺了我们，世界大同，其乐无穷。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们寻到了崇武古城停车场。匆匆买票进入，立即被美轮美奂的海岸线和古城墙还有散落期间的精美石雕所震撼，拍照，录影，跑来跑去，爬上爬下，忙的不亦乐乎。

过了很久，有一天我到百度上查找崇武古城的相关资料，才知道那天我们根本就没有进入古城，更没有上到城墙，只是游玩了古城南侧的【中华石雕工艺博览园】，依山而建古城内的月城，城门楼，红砖厝，祖祠，寺庙等等，都与我们失之交臂，而且一次购票后，进入古城是免费的。记得那天下午，临出景区大门的时候，我还在心里嘀咕：没有去逛石雕工艺博览园，有点可惜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那一天蓝天白云，阳光明媚，我突然发现了一对巨大的白猫黑猫石雕静卧在草丛间，跃跃越试，虎虎生威，脚下紧紧扣住老鼠，在和煦海风中保持着不变的警觉，形象地告诉我们：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泉州惠安的工匠们用精湛的石雕艺术表达了对小平同志的无比尊重，沉浸在兴奋中的我赶紧打卡拍照，以感激邓公给我们这一代人带来的幸福生活，赶上了高考的60后绝对是是中国改革开放后文开气运的受益者，

古城烟火

泉州遗址虽多，却并不高高在上，三步一古迹，五步一遗址，出了佛庙，一个转角，又融入在古城阡陌纵横的街巷中，升腾起寻常百姓的烟火气。清晨，伴随着开元寺的梵音与香火，西街的小吃摊早早开门迎客，热腾腾的花生汤，面线糊，上元丸就开启了元气满满的一天。午后，骑楼投下的阴凉，隔绝了烈日直射，我们穿梭在巷子里寻找古迹，当地的老人们则在竹椅上凑着头打牌，开始享受一个悠闲的下午。

泉州的中心塔是明代的一个砖塔，建造非常精致，与泉州双塔一样也是五级八角，又称为定心塔，是泉州老城的几何中心，现在被包围在一个民居里，民宅的主人是两个60多岁的老夫妻，他们曾经是古城老街里门对门两小无猜的玩伴，长大后结为夫妻，如今儿大女成人，他们却闲不住，依然经营着一个手工做汤圆和花生汤的小铺子。

当我们偶然来到这家叫【定心塔上元丸】的铺子吃汤圆时，我和太太立即感觉他家的上元丸口感极佳，黑芝麻心子含有核桃，用猪油翻炒，加入白糖香葱，油少葱少芝麻多，纯手工压心滚面，一下子就勾起我和太太儿时的记忆。

女主人惠热情地给我们介绍：定心塔是她婆婆用生命保存下来的，当年红卫兵破四旧时，几次要拆除这个代表封资修的古塔，老人的婆婆自信出身贫农，每次都横躺在塔下，用生命坚定地呵退了前来拆塔的革命小将，才使得这座古塔今天仍然完好地屹立在泉州老城的巷子里。

中西文明，南北文化，共同成就了千年泉州。有时，文化的差别也会带来小小的幽默，但都会释放在追求美好的过程中。

一个月之后，我又和两位同事一起打卡泉州博物馆，已过中午，我便兴致勃勃地带着他们前往定心塔登塔观景拍照，品尝上元丸。经过漫长的等待，三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才端到我们面前，品尝之后G君和H君都说这是他俩多年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汤圆。盛赞之下，我便要求老板娘分别给我们打包了两盒成品的汤圆心子带回家，因为成品的汤圆怕变质且不易携带。我记得我们还一起讨论了回家后如何用汤圆粉和面手工包汤圆的过程。

2024年春节之后，当我们三个又碰在一起工作的时候，G君给我们说他回家包了包子，小孙子特别喜欢吃，还兴致勃勃的给我们讲了许多细节，把我和H君的肚子都笑疼了。原来老G把汤圆心子带回家后，他和太太都是兰州的铁路子弟，看着黑色的汤圆心子，心里直犯嘀咕：元宵一般都是白的，怎么是黑的呢？老G解释说可能这个汤圆是用黑米面做的，于是夫妻两个就烧水煮了一盒，结果一锅黑芝麻糊大功告成，分食之后觉得味道还不错。再吃的时候，G夫人就直接用汤圆心子蒸了糖包子，小孙子特别喜欢吃，家里其他人都舍不得吃，让给了小孙子第二天接着吃。或许在他们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包汤圆的概念，G先生也早把我们在泉州定心塔吃上元丸时候的的讨论忘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