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浑厚重的现代艺术先驱塞尚

孙根浩(临风浩歌)

保罗·塞尚（罗马尼亚 2006）

　　19世纪欧洲画坛的后印象主义，是继印象主义画派之后，一些画家倡导和实践的绘画现象。后印象主义虽然没有团体组织和主张宣言，没有形成画派，但他们不再强调绘画是自然的模仿和再现，而是注重根据对客观自然的感受，来表达主观的意念和情感。塞尚便是这一分水岭时期的伟大画家。他的革新精神，使他成为现代主义诸画派的先驱，被毕加索誉为“现代艺术之父”。

塞尚自画像（法国 1939 雕刻版）

　　保罗·塞尚（1839-1906）经过孤独而艰难的探索，创造了独特的绘画结构，他改变了定点透视观察事物的传统，采用多点透视来描绘物象，以凸显它们在三维空间中存在的立体感。塞尚认为“自然中的每件东西都与球体、圆柱体、圆锥体极为相似。”他用这一理念所概括形成的几何形体，实现了对自然物象的描绘。他采用色块表现法，来描绘物象的体积和深度。其造型借助于冷暖色彩的配合而显得更加鲜明。他在观察自然和艺术实践中，致使其作品具有创造性和概括性，形成了忽略物体质感和造型准确，而强调厚重沉稳的体积感，以及物体之间整体关系的显著特征。他放弃了传统的艺术观念和法则，依靠独立观察和思考进行创作，有意识地表达自己的主观世界，从结构的观念来描绘对象，在艺术上对西方现代派绘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塞尚一生绘制了近1000幅油画、约500幅素描和水彩，主要题材是静物、肖像、风景和沐浴者。他的绘画给人突出的印象是结构和情感，画作虽然看似压抑和沉重，但却充满了结构色彩之美，以及雄浑厚重的力量。

画架前的自画像

　　1839年1月19日，法国南部的艾克斯小镇，一位享誉全球的伟大画家降生在了这里，他就是保罗·塞尚。塞尚的父亲是一位银行家，性格拘谨，不苟言笑，但却为塞尚一家创造了一个优裕的环境。塞尚少时便接受了正规的教育，13岁进入波旁中学，成为了一名住校生。塞尚的性格很像父亲，他从不与陌生人讲话，与同学关系也很紧张，当同学们外出游玩时，塞尚很少受到邀请，这倒也使塞尚有了更多的读书时间。塞尚很聪明，每科的学习成绩都很优秀，尤其是喜欢在纸上信手涂鸦。

戴白头巾的自画像

　　1859年，塞尚遵照父亲的意愿，就读于艾克斯大学法学院，同时还在素描学校进行绘画学习。由于痴迷于绘画，他在法学院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好。无奈之下，父亲只好同意了他去巴黎学画的请求。1861年，塞尚离开埃克斯前往巴黎瑞士学院，开启了他早期从古典到开辟新法的绘画探索之路。他早期的创作，如《保罗·亚历克西斯在佐拉家看书》《艺术家的叔叔》《多米尼克叔叔出家时的肖像》《艺术家的父亲在读报》等等，这些作品学生味十足，留有明显的古典主义绘画痕迹。塞尚的作品不为世人赏识，他曾尝试将自己的作品送去参加官方的沙龙展览，可是非常不幸，从1864年到1869年，连年落选，有时甚至连一个答复也没有。他还试图请求官方继续举办落选作品展，但得到的答复却是：“这种做法是对艺术的不尊重。”

保罗·亚历克西斯在佐拉家看书

艺术家的叔叔

多米尼克叔叔出家时的肖像

艺术家的父亲在读报

　　虽然备受打击，但这些并没有动摇塞尚继续绘画的决心。1869年，30岁的塞尚认识了一位19岁的模特欧坦斯·菲奎特。菲奎特年轻貌美，性格活泼。她是一家装订工厂的女工，业余为塞尚充当模特。她的耐心和顺从深深打动了塞尚，尤其是菲奎特一直认定塞尚定能成为一名大画家的鼓励，更是使困境中的塞尚倍感温暖。两人很快陷入了疯狂的热恋之中，并搬到蓬图瓦兹小镇同居。因为害怕父亲责备，塞尚一直不敢向家人公开他与菲奎特的婚姻关系。直到1872年，他儿子出世，他的父亲仍被蒙在鼓里。1878年当父亲终于得知塞尚与一位女模特同居并育有一子时，愤然减少了给他的生活费用，塞尚顿时陷入了人到中年、事业无成、家境贫困的危机之中。

名作自画像

　　这一时期，塞尚的绘画开始向风景画和印象派倾斜。他曾说过，“要使印象主义成为象博物馆里的艺术一样坚固而恒久。”他在自己的作品中追求绘画的真实，他的源泉必须是自然、人、和他生活在其中的那个世界的事物，而不是昔日的故事和神话，他希望把这些东西转换成绘画的“新真实”。塞尚结识了印象派画家马奈、雷罗阿，还与印象派画家中最年长的毕沙罗多次一同到户外创作。他参加了第一届和第三届印象派画展，共提供了自己的19幅作品。有的作品署名“保罗·塞尚 - 毕沙罗的学生”。塞尚在画作中，充分运用学到的印象派手法，色彩比以前明亮，画面更有生气，笔触也有变化，不过，他仍然保留着结实粗犷的原有特征。虽然印象派并不为当时画坛主流意识认可，曾遭到无情奚落和嘲讽，但依然不乏独具慧眼者。如：多利亚伯爵就买下了塞尚的印象派首展作品《自缢者的房屋》；还有一位政府职员维克多·肖盖，成为塞尚的崇拜者和密友，并多次为他充当模特。

自缢者的房屋

　　这一时期塞尚知名的画作有《蓬托瓦兹路》《洛可可花瓶里的花》《现代奥林匹亚》《特尔芙特花瓶里的大丽花》《霍顿母乳喂养保罗》《那不勒斯的下午》《热德布芬的喷水池》《从树丛看莱斯塔克》等等。这些画作都具有明显的印象派风格，其中《坐在红扶手椅上的塞尚夫人》是塞尚38岁时的作品，典型地体现了他的“物象是从色调的相互关系中表现出来的”主张。画作摒弃了传统肖像画对人物心理、性格及社会地位等方面的刻画，运用色彩造型法将色彩与形体结合，展现出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审美理念。塞尚极力寻求创造一种稳定、坚实、永恒的艺术形象。该画布局饱满，平静安详。大红的椅子、竖直条纹的裙子、以及背景上散落的蓝色小花，使画面充满了温馨、舒适、稳定的气氛，表达了塞尚对艺术形式和色彩运用的独特追求。

蓬托瓦兹路

洛可可花瓶里的花

现代奥林匹亚

特尔芙特花瓶里的大丽花

霍顿母乳喂养保罗

那不勒斯的下午

热德布芳的喷水池

从树丛看莱斯塔克

坐在红扶手椅上的塞尚夫人

　　1886年10月，塞尚的父亲去世了，这令塞尚得到了一笔巨大的遗产，他终于可以专心致力于对艺术的追求了。从此以后，塞尚不再以绘出的画是否可以卖掉为着眼点作画了，他完全依凭自己对人生的理解、对艺术的感悟来不断凝练自己的绘画水平。

名作自画像

　　塞尚的自画像不少，有人统计多达24幅，其中被搬上邮票的就不下10幅。塞尚夫人作为塞尚一生的妻子、模特和孩子的母亲，对塞尚的创作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塞尚画夫人的作品也有29件之多。如《红衣黄椅的塞尚夫人》《暖房里的塞尚夫人》《蓝衣的塞尚夫人》等等。从这些肖像画可以看出，塞尚想要描绘的，只是如静物般的人、光与影、色彩与冷暖，完全没有想要画出自己和夫人的内心世界。在塞尚看来，绘画不是摹写对象，而是表现自己的感受。人物在他的笔下，变成了一种安定而坚实的构成。他传达的不只是男人的坚毅和女人的柔和的表面。而是一种整体的实在感。

带帽自画像

中年自画像

名作自画像

晚年自画像

红衣黄椅的塞尚夫人

花房里的塞尚夫人

蓝衣的塞尚夫人

　　70年代中后期，塞尚的绘画风格逐渐形成。他吸取印象派的营养，同时避免了其极端追求光色效果，忽略物体坚实感的局限，在新的探索中，逐渐地抛弃了传统的透视法，通过形体叠合和并置冷暖色调，获得了卓越的空间效果，为现代艺术开创了一条先河。这是现代艺术与以往艺术之间最重要的转折点。这时期他的作品也越来越为人们所熟悉。如：《蓝色花瓶》《农家庭院》《加德纳》《圣维克多山》《狂欢节》《马恩河畔》《从爱斯塔克看马赛湾》《少女像》《丽达与天鹅》《有松树前景的圣维克多山》《有桥梁的圣维克多山》等等。

蓝色花瓶

农家庭院

加德纳

圣维克多山

狂欢节

马恩河畔

从埃斯塔克看马塞湾

少女像

丽达与天鹅

有松树前景的圣维克多山

有桥梁的圣维克多山

　　塞尚作于1889年的静物画《苹果与桔子》这一名作，曾经被多次搬上邮票。画面通过白色桌布与鲜艳水果的强烈对比，反衬出冷暖色彩的迥然不同；圆形、半圆形、方形和菱形相互衬托，弧线、竖线、斜线互为交错；这些色与线的交响，构成了统一和谐的布局，在视觉上给人以强烈的刺激，也给观众留下了难忘的艺术印象。比起以物体质感取胜的古典静物画不知要高明多少倍，在视觉快感上，也显得更加出类拔萃。

苹果与桔子（塞拉利昂）

苹果与桔子（几内亚）

苹果与桔子（加蓬）

　　从1890年到1906年，塞尚的绘画进入了晚期风格成熟的新阶段。在这一时期的作品中，色彩的力量占据了决定性因素，鲜艳色彩与经典结构逐渐融合，形成了具有坚实内在结构与显著光色效果的风格。1895年，一位年轻的画商弗拉敏锐地洞察到塞尚作品中既不乏古典派之庄重，又具有印象派之柔和的特点，尤其是塞尚对物体结构与实体感的表现，更是独具一格。于是，弗拉收集了塞尚的100多幅作品，在巴黎为他举办了一个大规模的个人画展。这使塞尚的名气一时传遍了欧洲，他的绘画水平的认可度和经济上的成功与日俱增，得到了更多人的赞誉。

有水罐的静物

一篮子苹果

高脚盘水果

静物与天使

花瓶里的郁金香

静物与水果

罐子口杯与苹果

盆景与水果

四瓶罐与水果

　　塞尚对自己的成功却泰然处之，他依旧深居简出，依旧勤勉地思索着作画，新作不断在他的笔下诞生。如：被评论家称之为画出了庄严与生命的《有水罐的静物》；由于多点透视致使篮子与盘子视角不一、瓶身歪斜、甚至桌子前沿错位的《一篮子苹果》；还有用类似手法绘成的《高脚盘水果》《静物与天使》《花瓶里的郁金香》；以及《静物与水果》《罐子口杯与苹果》《盆景和水果》《四瓶罐与水果》等，都被认为是忽视传统透视法，多视角观察事物与空间配置，却极具震撼力地展现了立体鲜活、充满力量感的静物画，被誉为“心灵的作品”。另外，《比比默斯采石场》《乱石》被认为是现代立体主义的源头。还有《墙体有裂缝的房子》《圣维克多山与黑色城堡》《穿红背心的男孩》《玛利亚之家与黑色城堡的景色》《吸烟者》《戴绿帽的女人》等，也体现了他成熟时期的绘画风格。

比比默斯采石场

乱石

墙体有裂缝的房子

圣维克多山和黑色城堡

穿红背心的男孩

玛丽亚之家与黑色城堡的景色

吸烟者

戴绿帽的女人

　　塞尚曾经画过多幅《玩纸牌的人》，有四人的，五人的，但以这幅两人的最为出色。在这幅画作中，塞尚将两个普通劳动者的形象表现得平和敦厚，朴素亲切。虽然画作主题平凡，然而作者却通过对形状的细心分析以及对诸多要素的微妙平衡，使得平凡题材获得了崇高和庄严之美，从而成为塞尚的代表作之一。画中以泛有高光的黑酒瓶为中心，两个人物的身体和手臂构成了一个“w”型。构图单纯而稳定，充分体现了作者善于用运简单几何形来描绘形象和组建画面结构的艺术风格。画面色调柔和稳重，一种暖红色从深暗的色调中渗透出来，人物衣着分别为紫蓝色和黄绿色，所有远近物象均由笔触生动的片片色彩组成，不同色块在画中形成和谐对比。两个人物形态悠然，沉着认真。人物刻画有力，性格特征明朗，构图平稳对称，色彩凝重浓厚斑斓，表现手法别具一格，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玩纸牌的人（四人）

玩纸牌的人（五人）

玩纸牌的人（法国 雕刻版）

玩纸牌的人（绘画原作）

　　塞尚还有一个终身不变的创作题材——浴者，尤其是他的浴女题材作品，这在他各时期的创作中存在，如：《洗浴者》《站着的裸体女人》《浴女》等。而在他的晚年更是努力不懈的创作这类作品。这些并不优美的浴女形象的画作，凝聚着塞尚的艺术追求，是他一生不断探索、不断实践的结晶。他在画中融合了印象派的色彩表现和古典主义的永恒魅力，用自己独有的方式赋予了这一题材全新的生命。从早期人物形象透出古典韵味的《田园牧歌》，到色彩流畅丰富的《三个浴女》，景物处于灿烂的阳光下，女性如同男人般结实，甚至有些呆板笨拙，但是却无疑赢得了色彩深度和不同于平面的距离纵深。而他的《四个浴女》则通过多点透视，营造出独特的空间，画中不见近大远小的传统透视，而呈现出主体人物与背景的融合。在创作于1885年的《五个浴女》中，塞尚不仅着意色彩关系的微妙变化，同时还关注由空间中各个立体相互关系所形成的旋律，得出一个由方向和运动交织而成的、笔触相互连接的网络。

洗浴者

站着的裸体女人

浴女

田园牧歌

三个浴女

四个浴女

五个浴女

　　塞尚大约花费了30年时间，创作了60多幅沐浴图。但表现人物较多，俗称大浴女的作品，现存只有3幅而已。一是伦敦国立美术馆于1964年从法国一位收藏家手中买入的，塞尚以氤氲水边幻象为舞台，反复试作而成的《浴女们》，价格是当时塞尚画作的顶峰50万英镑。二是登上了法国从1961年开始发行延续至今的“法国艺术系列邮票”的《浴女们》，有趣的是，这里展示的乃是一枚溢墨变异趣味品。第三幅《大浴女》便是塞上极具代表性的浴女题材作品，尺幅达208x249厘米之巨，历时将近八年才得以完成。晚年的塞尚对创作越来越精心设计，他经常长久凝视画布，冥思苦想，反复构思琢磨，这幅杰作就是这样专心研究，细心刻画，捕捉脑中影像，并结合女人身体曲线与山脉隆起弧度，长时间创作出来的。画作主题明确，作者用宏伟壮观的背景来衬托形态各异的浴女，呈现自然本身的生命力量。画中深褐色的树干从画幅两边伸向中央，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大三角构图；背景中天空的白云、教堂的屋顶、岸边的树木、河边的左右两组人物等，都形成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三角形。这种分解组合和谐统一的构图方式，使画面显得宁静含蓄，别具韵味。和谐的色调充分体现了塞尚色彩感觉的神奇精度。整幅画作中的物象都处于一种完美的连续之中，同色系的呼应，冷暖色的对比，景深的体现，物体的坚实感，在布局理性安排和自然新鲜感的把握中靜静地呈现，构成了静穆安宁、自然单纯、笔触粗犷、且颇具古韵的现代画面意境，实现了塞尚为自己确立的“依据自然，重画普桑”的目标。

浴女们（伦敦国立美术馆收藏）

浴女们（法国艺术系列邮票 溢墨变异）

大浴女（乍得 2002）

　　1906年，塞尚已经67岁了，他仍未停止工作。在一次户外作画中，突遇了一场冰冷的暴雨，回屋后他便病倒了。一周后的1906年10月22日。塞尚没有击退肺炎的侵袭，离开了他深爱的绘画事业。去世前，塞尚曾说“我病倒了，但我多么希望能在作画的时候离去。”塞尚走了，但他的作品却凝固成了人类绘画历史上一道绚丽的彩虹。

大浴女（绘画原作）

　　作为19世纪一名探索绘画未来趋势的画家，塞尚无疑是孤独的前行者，他用色彩追寻和表现艺术本质，从扎根西方绘画传统的理念中，探索出极具革命意义的创作风格。他的绘画不仅仅是视觉的享受，更是对艺术和自然界深刻理解的体现。在塞尚之前，从未有过一位艺术家像他那样，在主观感受的万花筒里客观地探寻世界。正因为如此，他的作品和理念才被世人长久地学习和铭记。

（全文完）

塞尚的调色板小型张（圣多美）

塞尚名画现代奥林匹亚小型张（吉布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