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心存善良者,不馋独食,不求独好,见利与他人留一份,自然而然,没有遗憾。心怀感恩者,滴水之恩不能涌泉相报,千里鹅毛也要心心念念送到,长铭记,勿相忘,物不能相抵,情不能自低。心知满足者,见山山青,见水水绿,见人人美,见天地宽阔,江河畅流,平和喜悦,油然而生。心住阳光者,带周身火热,携通体透亮,若同行,必多温暖几许,少黑暗几分;谁不愿他:幸福吉祥长伴左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span class="ql-cursor"></span>07</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虽然说,这是父亲大病之后父母生活最好的一段时光,但也是老之将至最明显的时期。</p><p class="ql-block">放下田地,一辈子勤勤恳恳的父亲,突然变得无所事事,如同从金戈铁马的战场撤下来的将士,精气神一下差了很多。空虚无聊、情绪低落、都不可避免,母亲一天到晚出出进进忙这忙那,父亲一人在家,要么在房间看看电视,要么静静地坐在堂屋或大门外的凉棚下,要多寂寞有多寂寞。能到外面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反而心情会好一些。所以和母亲种种菜、捡捡柴什么的,挺好。但大妹妹他们喂鸡鸭、种玉米、收稻谷、橘园打药等,也都要参与,尽管他们并不需要,有时候还费力不讨好,帮的是倒忙,就没那么好了。</p><p class="ql-block">受累、摔倒,都是大妹妹特别担心的事情,有时候自己拦不住,就在群里告状。在做与不做之间,权衡利弊,大家也是费尽了心思和口舌。而父母自己则顺其自然,能做就只想做,不能做了再说。父亲也说,一个屋里住着,看到的事情(不做)哪过得身喋(即看不过去)?就像我们特意回家照顾父母几日,大妹妹他们大可不必再管,可偏偏还要连我们一起管一样,理性总是输家。大妹妹他们经营着自己的小家和大片桔山,孙子放家带,很少外出。但毕竟家里那么多的活计要忙,固守家中也是不可能的,所以父母的相互陪伴和彼此照顾就显得尤为重要。</p><p class="ql-block">为了让母亲少出去,父亲有人陪,或者母亲出去了父亲也有消遣,小弟又是买可以拿着到处走走逛逛听听的小播放器,又是买方便移动的大屏幕视频播放器。大家还另辟蹊径,鼓励父亲出去找附近的老朋友们玩。于是有了罗会计、刘会计、王秘书、刘家舅舅两兄弟,裴玉伯娘、丁家伯娘、赵家大嫂、蒋伯等一群牌友。开始去蒋伯或王秘书家,吃了早饭出门,下午两三点回家吃晚饭。时隔不久,蒋伯生病,裴玉伯娘走不起远路,大妹妹他们有电麻将桌提供,便改约到了父母家。</p><p class="ql-block">自从分单干,乡里乡亲见面就少,人老了,平时不出门,更是难得见到几个人,这一聚,让母亲很是高兴,热情好客又有了表现机会。水果副食热茶热水,是常规招待。过些时候来检查一下,开水不等倒完又换上满瓶。天冷了,很用心地攒下不少无烟火屎,将火盆烧得旺旺的放置桌下,不时关注添加;找出旧衣布,戴上老花镜缝坐垫,让喊屁股疼的人也坐得舒服;后勤服务做是得不亦乐乎。大妹妹也自己做鸡蛋面饼端上牌桌,和妹夫上街,一定带回包子馒头烧饼瓜果请大家共享。开始老人们不免拘谨,特别是在小辈面前,拿出来的东西也不肯吃,但在真情实意的打动下,哪有不破防的?那不是施舍的小恩小惠,而是对他们到来的真诚的欢迎和感谢。倒是父亲自己,为老不和牌或是几块钱的输赢耍小孩脾气,闹过几次不欢而散。牌友们还是很留面子,走到屋旁才开始议论:文会计也真是,又不是没钱,他比我们哪个不有钱些?哪么就恁输不起咧?但老朋友们也真和小朋友一样,没有谁真生气。过上几天,不管谁先电话一约,就又来上桌了。反正都有手机,联系方便。</p><p class="ql-block">说来也难怪,这些牌友中,只有父亲一个人打牌资历道行都最浅。不是一场大病,怎么会丢下手中的锄头,加入到牌友之列?在父亲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中,只有作为社会一员该有的修养,才是他能够认可和愿意接受的。不然,怎么会有恰逢那期间汶川大地震发生后,村里组织党员募捐,50到200元自愿选择,毫不犹豫地选择高标准捐出200元呢?打牌输再少的钱,也是损失,是浪费;而捐款,是爱心,是贡献,越多越光荣;不可同日而语。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慷慨大方与吝啬抠搜并存?只不过表现的地方与父亲有所不同而已。可能有的正相反,有的则在其他方面。</p><p class="ql-block">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过后之议,当时姊妹们的一致腔调可都是:爷爷,给您的打牌钱就是拿去输的。上个街坐车要钱,进茶馆喝杯茶要钱,请人陪聊天要更多的钱,您打牌输赢不过一杯茶钱,玩得开心比什么不值啊。所以父亲也在学习中进步。有时不打牌,也有老人家过来闲坐聊天。空巢老人、特别是落了单的老人们,其实都特别希望有人陪伴。我虽不能常回家陪伴父母,但每年也总会争取住几回娘家。自然也碰上过父亲的牌局和牌友们,当然也都是彼此熟悉的伯伯伯娘们。</p><p class="ql-block">有天早晨大约八九点钟的样子,我正在厨房收拾,就听见外面有人和父亲寒暄。好像几次说到鸡子鸡子。我出来看个究竟,见是隔壁队的丁家伯娘,手里正提着一只鸡。我和伯娘打招呼,她转而和我说:“跟你姆妈送鸡子来的~”。我以为是她要送给母亲一只鸡,客气道:“哪要送咧?喂只鸡多不容易,姆妈他们自己也有啊”。“不是喋,列就是你姆妈各人(自己)的咧”。见我不知就里,继续道:“咧是个抱鸡母,我抱回克(去)抱鸡阿子打(孵小鸡了)的,几个月打(了),鸡阿子都长大了,机(今)儿才跟你姆妈送过来。你姆妈真的是大好人呐!一辈子都对人好”。</p><p class="ql-block">我搬过椅子请伯娘落坐,呵呵直笑着表示认同。伯娘可能因感触太深,意犹未尽吧,坐下后又详细地说给我事情的来龙去脉——</p><p class="ql-block">原来有一天,她和几位牌友又来父母家打牌,看到母亲正在捆一只母鸡,问道:“哪要捆它咧?”母亲说:“它要抱(窝)哒,我不捆它哪搞喋?”伯娘:“我哪就任(硬)没得鸡母肯抱喋?我就想抱一窝鸡阿子”。母亲连忙放开绳子,说:“咧我就不捆它打哒,留给n那(您,后同)克抱鸡阿子克”。伯娘说“咧就好,咧就好,咧就劳为(谢谢)n那打!”</p><p class="ql-block">一般家养母鸡,可孵20多个鸡蛋,具体视鸡的大小,21、23、25甚至更多不等,也有鸡太小,只放19个的。否则,蛋太多,母鸡抱不紧,会直接影响出壳率,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伯娘还真是用心,下下午打完牌也没忘记,跟母亲说,我还得先去找(借)几个(鸡)蛋哒,自己家里没那么多。想不到母亲比伯娘自己还用心,说蛋上好了,抱鸡母都已经抱上了,她只要将鸡和蛋都提回去即可。</p><p class="ql-block">“你看,就恁过(这样),你姆妈就跟我抱了一窝鸡阿子哦,我连抱鸡母一起弄回克,咧人今(现在)鸡阿子都长大了,不要鸡娘了,我才跟你姆妈送过来,你姆妈妈真是太好了,你说世界上哪有恁好的人喽?”伯娘重复加补充,从内心感谢和赞扬母亲的为人。</p><p class="ql-block">我却不以为然。与那些一大家人缺吃少穿的岁月,家里无论做什么好吃的,但凡有人碰上,不管是谁,拉拉扯扯都一定要请人吃一碗相比,现在做的事情太算不得什么了。真的,时间变了,条件和环境变了,社会上的很多东西都变了,包括人的世界观、价值观都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母亲对人的真诚,永远不变。在老至耄耋之年,似乎很难再对别人有所作为的时候,她还是可以找到自己帮助别人的机会。只要机会来,她就能抓住。对母亲来说,只要自己做得到的好事,就都乐意去做。而做的这些,之于我们每一个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一副永远热辣滚烫的心肠。</p><p class="ql-block">另一个队的一位伯娘,吃晚饭时两口子吵架动了手脚,用碗砸到了男人,吓得从家里跑出来,看到正在旁边山上放牛的母亲,抱着双手跑到母亲身边时,还在瑟瑟发抖。母亲连忙将她带回自己家,煮鸡蛋茶吃,劝慰她睡下。大婶主动掏心掏肺地向母亲诉说自己的苦情,家里大男人,居然经常尿床,自己三天两头给他洗床单晒被子,多少辛勤多少烦恼,独自吞下也就罢了,偏偏男人不知好歹,不仅不好好对她,还出轨背叛,在外风流。虽说自己后来也有事情,但那不过是为了报复男人而为。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满得了一时,满不了一世,时间久了,免不了也让人说三道四,但个中缘由,别人哪里都能够知晓?是啊,如果不是知道母亲的为人,那么私密的事情,她又怎么会向外吐露?</p><p class="ql-block">那年,父亲母亲都膝盖痛,公公也有腿痛的毛病,我们从湖北一膏药厂得到了一些特效膏药,我肩周炎痛得厉害,一贴见效,特意给两边父母各分了几张送回去,因总共没多少张,自己一张也没留,特意叮嘱他们不要乱送人,因为这是出口货,外面买都买不到的,以后也不见得有机会再弄到。哪知母亲全当了耳旁风。等我们再次回去问他们贴了没有,效果怎么样?母亲说和父亲都贴一张,腿都好了,不疼了,剩下那些的全送矮子伯娘了。那天矮子伯娘打门前过,也和母亲一样弯着腰走路,说腰是疼痛得直不起来,买了很多的膏药贴,一点效果都没有。结果母亲送的膏药贴一张就见效,现在全好了,说了好多的承谢,后来见一回就说一回,多亏母亲做好事送她膏药。不知道母亲后来身上疼痛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自己没留下个一张半张的,反正我是偷偷后悔过。</p><p class="ql-block">还有一天,大妹妹摘了嫩辣椒,悉数给了母亲。想不到母亲转身就不由分说地送给了一位来串门的伯娘,自己一个没留。大妹妹说,不是娘老子,我才舍不得呢。早知道爷爷姆妈都吃不到,还不如自己留着吃。人家吃辣椒的人,也不见得蛮欢嫩的,你说硪硪地把人家(超量或是强送)干什么?我们是都喜欢吃、也只能吃不辣的辣椒,才稀罕哒。但是,问题恰恰是母亲自己认为是好东西,才要送人的呀,没办法喽。你要到父亲面前告一状,父亲母亲也都只会一笑了之。这样的事实多得去了,不信再说两样。</p><p class="ql-block">有一年春节后,父亲母亲和我们几小家一起走亲戚,那天到二舅舅家。下公路后的那段路本来就不太好走,加上雨过天晴不久,泥泞未干,不能骑车载人,几位司机男士自己骑着摩托车上前,我们老少妇幼留在后面乘自己的“11号”,走路而去。大家三三两两,走得前的前,后的后,所以到达二舅舅家也就成了几拨。父亲母亲在前面,我们后面的都进屋后,发现母亲不在。问父亲,父亲说母亲在旁边不远的地方碰上了老姐妹,可能说话去了。正月的天气很冷,舅舅家也早就烧旺了火塘,大家围坐在一起嗑瓜子吃副食喝茶聊天,其乐融融。很有些时候了,还不见母亲进来,这么冷的天,怎么老在外面冻着?有关心的人出去看,进来报告:左右两边不见任何人影。但母亲明明确确是和父亲一起走到屋旁才分开的,大家也没有太担心,等下自会进来的。等待中,许久不见母亲进屋,一下这个出去看看,一下那个又出去看看,就是不见母亲或是别的人。大家不由得担心多起来,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一条直路,又不可能走错,我们后面的人一路走来都没见到母亲,能去哪里呢?和老姐妹往远处走啦?一边有人分别走出一程去迎,都没有迎到。</p><p class="ql-block">这时,父亲不声不响站起来往外走,我们知道父亲这是又要去找母亲了,连忙拦住:“不用走远的,别走远了”。这里地势平坦,路况简单,大家都见不到的地方父亲出去也只能白挨冻,母亲也应该不会再走远。“好哦,好哦”,父亲口里连连答应,却脚不停步径直往外走。果然,不一会母亲自己进来了,却没见父亲一起,我们几姊妹不约而同:“爷爷(父亲)呢,没碰上?”母亲:“没有啊”。大家对母亲一阵七嘴八舌地找原因,又是好一阵地张望、等待父亲,怕父亲走得太远。只是有了刚才母亲的教训,都选择等待,不再出去找。结果许久父亲才回来,问走哪啦,这么久?父亲说一直走到我们最开始步行的地方。这么远,天冷路又难走,白受那么大累,不是说了不要走远吗?于是又有人开始批评母亲,不该这样,不该那样。其实父亲本来不急的,都叫我们给带偏了。因为父亲最知道母亲已经到了屋旁边,要不是我们那么紧张兮兮的,根本不至于担心什么的、更不会去跑这一路。</p><p class="ql-block">母亲像个懵懵懂懂的小孩,无论我们怎么说,就是呵呵的一脸傻笑,父亲则像个长者,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很释然的样子,也不管我们说什么,始终不出声,没问一个字,没说一句话。走这么远不就为找到母亲吗?回来一路上都没看见,父亲心里不定有多担心,进屋人就在眼前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还有什么值得多说的?</p><p class="ql-block">倒是有小辈在一旁不依不饶的,大有替父亲好好教训母亲一顿的架势,为父亲走的这一路叫屈,好像母亲犯了多大的错,而父亲有多大的冤似的。这样的剧情,在父母的老年生活中,时不时总会上演一次,只不过受到批评或维护的角色是父亲母亲轮换着的;批评者,也是由我们这些孩子轮换的。而母亲和父亲,他们自己却偏偏心粗眼拙,就是看不到我们发现的问题,你不怨我不关心,我不怨你没爱心,做就做了,没做就没做,心里轻轻松松,自自在在,日子平平静静,和和气气。</p> <p class="ql-block">下面这件事情,先说给小弟,被他狠批为庸俗、扭曲。事情是这样的——大舅妈去世了,亲戚们聚到灵堂祭奠,父亲母亲和我们能去的几个孩子一起去了。天气很冷,大家围在火塘边烤火。母亲坐在最靠门的位置,正对着父亲。舅爷从外屋进来和大家打招呼,母亲一见就站起来抓住舅爷的双手,对舅娘的去世表达悲痛,又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让舅爷面对面地坐下,然后继续双手握住舅爷的双手,问起大舅娘生病的前前后后林林总总,没完没了似的一直说一直说。</p><p class="ql-block">而这位舅爷,并不是母亲的亲兄弟,用家乡话说,是陪舅舅,大舅娘后来的老伴。但大舅舅去世了,他就是大舅舅的替代者。在母亲心里,舅爷和大舅娘都是有着和大舅舅一样情分的亲人。有这样的行为表现,当然并无不妥。让我产生异样感觉的是时间。当我一次又一次感到时间太久了之后,开始不时地找话和母亲说,想让她转移注意力把手放开,几次都没有成功。我也知道,母亲心无杂念,至纯至真的亲情,让她沉浸在疼惜舅爷失去舅娘的思绪与交谈中。在心如明镜,一辈子对母亲的忠贞不渝深信不疑的父亲面前,也从来不用伪装。以母亲的性格,也不会伪装,她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能够约束她的只有道德和道理。真的,回想我们从小到大,谁没见过母亲拉住人家的胳膊留人家吃东西吃饭的?不管是男是女,从无忌讳,进到自己家门的便是珍贵的客人,都愿热情款待。不是说,心里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吗?正如小弟所说,我陷进了自己挖呀挖呀挖出的庸俗之坑,居然很有点难为情的感觉。还很可笑地看看父亲,父亲一直低头烤火。世界本无事呀,只有我找事。后来灵机一动,把为防饿特意预备的几个面包从背包里拿出来,先给了父亲一个,又跟大家客套一番,最后到门口请舅爷和母亲,舅爷也连说不吃不吃。我一定要给母亲一个,母亲不得不放开手来接面包,拿起面包又请这个请那个,送不出去自己也不吃。看着父亲吃完,马上起身塞给父亲,不容推辞。这是母亲一惯的做法,哪怕家里好吃的东西大把多,水果副食也从来不断,姊妹们不管谁回家都会多多的买,动不动就有东西放过期,都硬是要搞得像缺吃少喝的一样,自己舍不得吃,让父亲吃得不要不要的。我曾大批:您以为这样是对父亲好啵?那是害他!但我们所有人的任何意见,对父母的影响都微乎其微,不反驳,不改正。</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母亲当时有没有被我打扰的感觉,但我知道即使有,也不会烦我怨我;因为母亲就是那样宽容的人。而父亲,更是以一颗讲道理的心,包容和保护着母亲所有的真性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