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幸福的生活总是如此短暂

老土

转眼重华已满周岁，妫家决定为儿子庆贺一番，中午吃“长寿面”前，还搞了一次“抓周”。握登在一个茶盘内，放着印章、经书、笔、墨、钱币、账册、吃食、玩具，让小重华去抓。重华右手抓起笔，左手抓起印章，两手不停上下挥舞。妫弦大喜：“我们重华长大后能做官。”握登也喜，说：“重华喜欢读书，将来是一个能识字断文的人。”抓周习俗，源于原始的征兆观念，认为自然界的各种现象，人世间的吉凶祸福，在其发生之前都是有征兆的，故以抓周来预测前程。抓周是人的第一个生日纪念日，与产儿报喜、满月礼、百日礼一样，同属于传统的诞生礼仪，其核心是对生命延续、顺利和兴旺的祝吉活动。这天，有不少邻居来看望贺喜，握登应接不暇。正当大家七嘴八舌说着吉祥语的时候，突然床边墙上一块石头脱落砸向小重华，人们大惊失色，却见小重华翻了个身，那石头落在床上又反弹起砸向床边的陶罐，“咣啷”一声，陶罐被砸得粉碎，满屋子的人吓出一身冷汗，小重华却“格格”地笑出了声。床头的陶罐碎满一地。小重华却仍然咧嘴笑着。秦伯对握登说道：“这小家伙将来的福分大得很哩，要好好培养啊！”重华早熟，半岁就能拉着妈妈的手指走路，八个月开始讲话，两岁能替大人传东递西。四岁时，父亲每次弹琴，他总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看，不吵也不闹。妫弦一曲终了，搁下琴，拉着重华的手问：“重华，你也想学琴？”重华点了点头。妫弦将琴递给儿子，重华先泼弄了几下，就叮叮咚咚地弹起来，竟将妫弦刚才弹奏的曲子完完整整地复述出来，只是略稚嫩一些而已。妫弦大为惊奇，就简单地讲了讲乐理，重华对音乐很敏感，经父亲稍作指点，他就记住了，而且弹得有板有眼。每每这时，握登就高兴得象喝了蜂蜜，眉毛眼睛笑成一堆，连连地夸奖：“重华乖哩！重华乖哩！”好日子总是那么短暂。重华五岁时，握登得了风寒症，十多天来身子时冷时热，还咳个不停。妫弦请巫师上门看个究竟。巫师开了药，握登吃了几服，似乎略有好转，就急着下地干活去了。三天后的一个下午，握登被两个同村人抬了回来，浑身泥巴，双目紧闭，面孔惨白。握登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父子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一天握登紧握妫弦的手，含泪说，“我的病好不了了，我死了也就死了，但儿子还这么小，你们父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妫弦说：“风寒证又不是什么绝症。巫师说了，再吃几贴药就没事了。”握登凄然一笑，说：“我心中有数，巫师都已经换了五个了，巫师救不了我。”说着又咳了起来，妫弦倒了热水送到握登的唇边。握登喝了一口，说，“我死以后，你续个弦吧，家里没有女人不成家。只是重华还小，不懂事，你们得多体谅他。”“别胡说八道。”妫弦有些生气。握登又拉着小重华的手，含泪说：“你要听爸爸的话，莫惹爸爸生气。”说着又不停地咳。妫弦将碗里的凉水倒掉，从瓮里倒出热水。握登接过水，喝了一口，不停地咳了起来。妫弦轻轻拍着握登的背，说，“慢些，慢些。”握登又咳了几声，终于稳定下来，对妫弦说，“你去吧，外面的事情多，我没事，有重华陪我。”妫弦说：“那我去给麦浇点肥，马上回来。”“去吧。”妫弦出去后，握登从自己身上解下那块从未离身的玉佩挂在重华的脖子上，说：“这块玉是妈妈的贴心之玉，妈妈走了，你要是想妈妈了，看一眼这块玉，妈妈就来了。”这块玉上刻有十六个字：“玉在璞，璞中玉。龙凤簇，可妻珏。”“妈妈你要到哪里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妈妈你干嘛要走呢？重华不要你走！”“妈妈也不想走，但没办法。妈妈走后，要是爸爸打你，那是他心烦，你要理解他，爸爸若用小棒打，你就忍一忍，用大棒打，你就逃走。”重华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握登拉着重华的手始终不肯放松，一会儿又不停地咳起来，咳得脸通红通红的。重华轻轻地拍着妈妈的背。一阵干咳之后，又平静下来，说，“去，给妈妈倒碗水来。”重华捧着陶罐倒水，却倒不出水来。“妈妈，没水了，我去给您烧。”握登点了点头。一会儿，重华捧着水来到妈妈的床前，说，“妈妈，水好了，您喝。”妈妈张着眼睛，没理重华。“妈妈，喝水。”妈妈还是不理。重华将水放在床边的小桌上，握着妈妈的手，感到有点凉，“妈妈，您怎么了？”重华感到奇怪，妈妈从来没有不理过自己，哪怕有时自己做错了事，也不曾这样。是妈妈睡着了吗？可她还张着眼睛。“妈妈您为什么不理我？我没有不听话啊！”重华摇了摇妈妈。妈妈还是不理。重华以为妈妈不爱自己了，很委屈，哭着去找爸爸。妫弦听说握登张着眼睛不理儿子，觉得不可理解，猛然打了个激灵，莫非……飞速向家奔去。妫弦还未进家门，就连连叫“握登——握登——”屋里悄无声音。妫弦气喘嘘嘘地奔到握登的床前。握登的眼睛挣得大大的，却黯然无情。妫弦额头贴着握登的额头，握登的额头凉凉的，用手探她的鼻子，已经没有半丝气息。握登抛下父子西去了。握登葬在村旁的小山上，后来人们就把这座山叫“握登山”，重华称帝后，“握登山”亦称“舜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