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63年，寒假结束后，我们返校开始读小学二年级。</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家庭住址比较远，需要坐几站火车上学的孩子们，都是住校的。校园条件很好，住房宽敞明亮，红漆地板干干净净，床铺整洁，食堂的桌椅讲究。校舍有洗澡间，每周一次，生活老师帮助我们洗澡，换洗衣服送到洗衣房去洗，干净的衣物取回来，老师整理好了，放到储藏室每个孩子的储物柜里。</p><p class="ql-block">学校的厕所建在围墙外，和北京胡同厕所一样，蹲坑的。傍晚和冬季如厕，有点吓人有点冷。不过，蹲厕每天就那么几次，最冷的季节就放寒假回家了。</p> <p class="ql-block">大概是四月吧，一个周日的上午。我借了四年级同学的语文书，趴在床上翻看，因为周一上课，同学要用，我必须尽快看完。背后有雷姓两姊妹在床上不知道摆弄什么，我有个毛病，看书的时候谁说话，或者谁跟我说话，我都听不见。在家里也是一样，家里来人了，我妈叫我打招呼，我总是没反应。等客人走了，我妈就说，怎么这么没礼貌！</p> <p class="ql-block">太阳光从窗外照在书本上，晃眼睛。我向窗台边挪了挪，听到有人在敲窗户，抬头看见K和T两个，扒着外面窗台朝我笑。</p><p class="ql-block">我当时正看美丽的南沙群岛，写的非常引人，没理会她们，就继续看书了。</p> <p class="ql-block">周一晚饭前，王老师让我去她办公室。我站在她面前，脑子里快速想着我哪里做错了😓，二年级了，头一次被老师找谈话。</p> <p class="ql-block">王老师说：你们宿舍的L（我不说名字是因为所有当事人目前都还在）丢钱了，你知道吗？“不知道啊”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王老师又说：L说她们把钱放在被子里面了，当时屋里只有你在。“不知道啊，我在看书”</p><p class="ql-block">王老师马上接一句:你没拿她们的钱吧？“没有”</p> <p class="ql-block">王老师站起来说，我们去校长那里吧。</p><p class="ql-block">同学丢钱，老师找谈话，我没有想太多，才七岁多，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但要去见校长，我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安。</p> <p class="ql-block">校长留短发，身材瘦小，戴一副眼镜，平时不苟言笑。虽然对学生并不严厉，但冷冷的面孔，让人心生敬畏。</p><p class="ql-block">“你确实没有拿她们的钱吗” “没有，我不知道她们有钱”</p><p class="ql-block">我们住校的学生，从家里带来的钱和零食，到学校必须放在自己的储物柜里，校长管理钥匙。需要用钱和吃零食，要经过校长的同意。</p> <p class="ql-block">校长和王老师对望了一下，“那我们就打电话叫你爸爸过来” 这时候，我意识到事情挺严重了，我没拿同学钱，为什么叫家长来啊？有些委屈的说：我真的没拿她们的钱。</p><p class="ql-block">校长说：你去吃饭吧，等你爸爸来了再说。</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下午，我爸来了。老师带我去校长那里时，校长已经把具体情况和爸爸谈了。爸爸带我到院子里，说：L把四毛钱放被子里，当时只有她姐俩和你在，现在钱没了。校长认为你一直说没拿，可能是知道做错了，不敢承认。</p><p class="ql-block">“我真的没拿，我一直在看书，我什么都不知道”，突然我无法控制的身体抖动起来，声泪俱下。爸爸赶紧蹲下来，掏出他的大手帕给我擦眼泪，心疼又沉重的问:你确实没拿？“嗯……”我抽泣着用力点头。</p><p class="ql-block">爸爸站起来，摸着我的头说：好，我知道了。爸爸先把钱给校长，这个事情会查清楚的。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学习。</p> <p class="ql-block">丢钱事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处理完了。我始终不承认拿人家四毛钱，但又无法自证清白。没有犯错，却被负罪感困扰。七岁多的我感到压力沉重。</p> <p class="ql-block">从三月到六月，有不少同学背后叫我小偷，女生们孤立我，男生们欺负我。最让我难过的是，坐我后面的男生，上课的时候，总用细铁丝扎我后脑勺。我经常回头不能集中精力听课，老师看到了，就拿粉笔头扔我。我用手捂着头，老师认为我搞怪，又被教鞭打手。</p><p class="ql-block">我也不能告诉老师，被同学欺负了。因为我已背上小偷的恶名，一个坏孩子哪有底气指责别人欺负你？</p><p class="ql-block">因为“名声”不好，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又被冠名“潘罗锅”……</p> <p class="ql-block">没人跟我玩。槐花开了，我就跑大沟的槐树林爬树，够槐花吃。雨后，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抠地上知了猴的洞。爸爸托人送来荔枝干和巧克力，校长每天晚饭后，会叫我去储物柜取食。一个人坐板凳上吃香甜的东西，确实能安抚受伤的心。</p> <p class="ql-block">有一次洗澡，顾老师给我洗头，我感到疼，她分开头发，看到我后脑勺头皮上都是小包，发炎了还流黄水。她问这是怎么回事，当时被淋浴的哗哗声包围着，我感到很安全，就悄声对她说：这是我后面的男生用细铁丝扎的。</p><p class="ql-block">顾老师的表情很震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认为我偷东西”。</p><p class="ql-block">顾老师把我揽在怀里：他不该这样对你，明天我要去和你们班主任说，这样欺负人是不对的。</p> <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我和顾老师坐在花坛的水泥台阶上，她搂着我，一边和我聊天，一边用她那把漂亮的塑料梳子，轻轻的梳理着我的头发。躺在她怀中，望见天上明月撒下一片银光，照在树上、地上、身上，微风轻轻，树影婆娑，好安宁啊好安宁。老师轻声说：不管是谁，没有原因也不讲道理的欺负人，你就要打回去。还要告诉老师和他的家长，他就再也不敢欺负你了。我点点头，感到心里暖暖的。从这时候起，我勇敢的心萌发了，在成长过程中，它总是给我勇往直前的动力。</p> <p class="ql-block">顾老师的安抚，消除了我内心莫名的负罪感。但是，临近期中考试，我还是不安的，唯恐考试成绩不好，被人指责。</p><p class="ql-block">考试当天，我拿着语文和算数书，钻到寝室床铺深处，直到傍晚才被老师们找到。老师说哪都找了，大沟槐树林，营房火车站，就没想到你藏在宿舍床底下。</p><p class="ql-block">第二天补考，得了我小学期间最好的成绩，语文100，算数98。</p> <p class="ql-block">期中考试结束，要放暑假了。一天中午，军人服务社的阿姨来找校长，说有两个学生在服务社买了八斤柿子饼，这哪能吃的完啊，别给孩子吃坏了。</p><p class="ql-block">校长把住校的学生集合在一起，让阿姨指认。结果是K和T。校长问钱是哪来的？要说实话，家长来了还要核实。</p> <p class="ql-block">真没想到藏钱的过程，被她们扒窗户时看到了，她俩拿了钱，藏到快放假才去花。那时候柿子饼五分钱一斤，她们竟用这四毛钱，全部买了柿子饼。</p><p class="ql-block">我长大后想过，如果她们一点一点的花掉这笔钱，可能不会被发现。但贪吃让事件显露端倪，负责任的阿姨破解了“冤案”。我身体里的快乐精灵又重新鼓动起翅膀，直到现在……</p> <p class="ql-block">因为四毛钱，我被孤立霸凌了半个学期。</p><p class="ql-block">这件事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几十年后，我们有一次同学聚会，三百多人。当遇到K和L时，说起过这件事。K端着酒杯轻描淡写的说：是吗？我那时候这么顽皮？我轻声一笑，转身离开。</p><p class="ql-block">无独有偶，我的女儿小学二年级，在北京芳草地小学也经历了校园霸凌，时间一年多，过程更恶劣，下一节再说吧。第三节将和朋友们一起讨论霸凌到底起源于什么？如何解决这个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