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抒怀

老五

　　当代知名作家毕淑敏曾立于青藏屋脊慨叹岁月承平，“节令就是命令。”节令，使人想到端阳看苇叶依依，中秋品蟹赏月，在大雪纷飞时围炉夜话煮上一壶醇香的美酒……幼年时背过的“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 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二十四节气歌，在心底的墙角响亮起来。

瞭望上古时代，先人以北斗星斗柄所指的方位作为确定季节的标准。三千多年前的春秋时期，人们更加认知了“节气”与“物候”。汉风习卷时，“二十四节气”之名被首次镌刻于《淮南子·天文训》典文中。汉武大帝，将“二十四节气”吸收入《太初历》指导农事，更有一年有四季,有十二节，有十二气，和七十二候之说。

翻阅时光的日历，透过历史的烟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悍勇的大汉逝去了，如锦的盛唐消散了，血泪的明清陨落了，而只有二十四节气，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流传。

小桥流水的江南，清风细雨霏霏中戴笠披蓑的耕耘，烟雨笼罩中的白墙黑瓦，莽苍的黄土高原信天游铺晒嘹亮着收下的苞米，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下，雄浑的白山黑水……二十四桥的明月，玉门关的凉雾，荔枝湾的残荷，钱塘江的秋潮，兴安岭的积雪，伴着“夜雨剪春韭”、“莲花过人头”、“战地黄花分外香”、“独钓寒江雪”……的千古颂声款款走来。

裁剪春光

立春，春寒料峭，但没有过不去的冬天，没有等不来的春天。

正所谓“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但霜雪中正酝酿出一个盎然的春天，可见“年丰腊雪经三白，地暖春郊已遍青”的遍野青葱，又现“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婉约景致，泼墨成“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拢，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的大美写意山水。

农家人沿袭“咬春”的习俗，“春日春盘细生菜，忽忆两京梅发时。盘出高门行白玉，菜传纤手送青丝。”“菜细簇花宜薄饼，湖村好景吟难尽。”打春即“打牛”，相传是周公始制立春土牛，表示劝牛春耕和祈求丰收。面对“水塘春始波,火候春初热。土牛儿载将春到也”的节气，呈现“竹拥溪桥麦盖坡，土牛行处亦笙歌。曲尘欲暗垂垂柳，酷面初明浅浅波”的靓景，人们抒发“年去年来白发新，匆匆马上又逢春。关河底事空留客，岁月无情不贷人”的感怀，迎凛风吟颂“从此对花并对景，尽拘风月入诗怀”千古名句。

雨润新绿

雨水，天气乍暖还寒，《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绿。”“春雨贵如油”啊！诗圣杜甫有诗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就是对春雨细腻的描摩。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也不忘书写“初春小雨”——“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温柔的雨水音韵弥漫，如弦拨弄。山在行走，雨在吟诵。不为小利，必有大谋。山缠水绕，有一支画笔在描摹着春雨霏霏，万物生长。一候獭祭鱼；二候鸿雁来；三候草木萌动。江南微缩，“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春雨断桥人不度，小舟撑出柳阴来。”民舍一瞥，情致深切，“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人，就要活出一种胸怀，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这是节气中第一个雨季，在和风细雨的催促下，花儿次第开放，暖风拂面，春天带着勃勃的生机，是一种润泽和感怀，出嫁的女儿会带上罐罐肉等礼物回娘家拜望父母，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雨水之季，父母在劳作，因了“雨水洗春容,平田已见龙。”连豪放之派的词人辛弃疾都在雨水之节气里怀恋亲人，“父老争言雨水匀。眉头不似去年颦。殷勤谢却甑中尘。啼鸟有时能劝客，小桃无赖已撩人。梨花也作白头新。”元末明初娄元礼的《田家五行》则记载了当时华南稻作地区“占稻色”的习俗：“雨水节，烧干镬，以糯稻爆之，谓之孛罗花，占稻色。”没有秘密，只有时间的沉淀。元代方回此时也有一番感怀，“时节不殊荣悴异,腐儒杯酒暂忘忧。”

春雷动，万物生

惊蛰，气温回升较快，渐有春雷萌动。

“雷动风行惊蛰户,天开地辟转鸿钧”，惊蛰，是指钻到泥土里越冬的小动物被雷震苏醒出来活动。天气暖了，温润情意挡住些微春寒，“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天空如花屏，“拂墙浓杏燕支湿。燕支湿,花梢缺处,画楼人立。”田野现生机，“一声霹雳醒蛇虫，几阵潇潇染紫红。九九江南风送暖，融融翠野启春耕。”注目间，见“陌上杨柳方竞春,塘中鲫鲥早成荫”、“ 鳞鳞江色涨石黛，嫋嫋柳丝摇麴尘”。

人们在此日祭白虎以求化解是非，“忽闻天公霹雳声，禽兽虫豸倒乾坤”。百姓祈求平安，为寻生活之平淡，“酸碱嚼破，如今翻觉，淡中有味。”向往“雏既逦迤飞，云间声相呼。燕雀虽微类，感愧诚不殊。”的生活景象，更不忘“惊蛰未闻雷出地，丰收有望看春耕”的勤勉劳动。这惊蛰之节，像一乡村客店老板凌晨轻摇那位诸事在身的客人：客官，醒醒，天已乍亮，该上路了……

多彩的春分

春分，地皮渐干，裸露出黧黑的肤色，春天真的来到了。

“二气莫交争,春分雨处行。 雨来看电影,云过听雷声。”想着“仲春初四日,春色正中分”的诗句，散入春风，春光就烂漫了。宋代徐铉著《七绝·苏醒》，“春分雨脚落声微，柳岸斜风带客归。时令北方偏向晚，可知早有绿腰肥。”描绘了雨中柳色和绿意浓浓的景象。那雨后的草格外茁壮，腰全拔了起来，叶子绿油油的像有人用布擦过。他著《春分日》亦对春分时景致有所描摹，“绿野徘徊月，晴在断续云。燕飞犹个个，花落已纷纷。”真可谓是“山色连天碧，林花向日明”啊！“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多么静谧的春日月夜境界。

唐崔融的“春分自淮北，寒食渡江南”的诗句，长卿《春分》，“从来今日竖鸡子，川上良人放纸鸢”，使人想到竖屋、送春牛图、粘雀嘴等活动，也知“已过春分春欲去”的道理。左河水有“天将小雨交春半，谁见枝头花历乱”之春光迷离的描绘，也有“许是今生，误把前生草踏春”之踏春、春祭等活动的怀想。《醉翁亭记》怀揣天下苍生，又寄情乡野情致，令人流连。那“左手一壶美酒，右手一株桃花”，与韩愈、柳宗元、苏轼并称“千古文章四大家”之一的欧阳修，也在《踏莎行》中不吝笔墨，勾画了春分之日的美景，“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画梁新燕一双双，玉笼鹦鹉愁孤睡。薜荔依墙，莓苔满地，青楼几处歌声丽。蓦然旧事上心来，无言敛皱眉山翠。”

感恩·憧憬

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与李商隐合称“小李杜”的杜牧清明名句，揭开了清明节的序幕。

世上最能给人以期许、以美愿的东西或人，也最能给人以莫大的悔伤。有同感者纷至沓来，花开有时，花落无形，孟浩然有“帝里重清明，人心各愁思”，“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宋之问也慨叹“故园肠断处，日夜柳条新”！是的，清明节，又称踏青节、行清节，节期在仲春与暮春之交。清明兼具自然与人文两大内涵，既具有节气点，是传统节日，又是礼敬祖先、慎终追远的重大春祭节日。“二月江南花满枝”，宋程颢为我们铺展了清明的季节景象，“芳原绿野恣行事，春入遥山碧四周。兴逐乱红穿柳巷，固因流水坐苔矶。莫辞盏酒十分醉，只恐风花一片飞。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

这个节日，小草的叶子已经镶上了一道细细的金边，在阳光照射下小草像被上了釉，镀了彩，清丽淡雅。此时，讲究禁火，还有荡秋千、踢蹴鞠等风俗体育活动。唐孟云卿在《寒食》中就有“贫居往往无烟火,不独明朝为子推”的句子，宋王禹有“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的句子。但人们更是坐定窗前，放眼四野，有“花落草齐生，莺飞蝶双戏。空堂坐相忆，酌茗聊代醉”的顾我，有“ 远山枫外淡，破屋麦边孤。宿草春风又，新阡去岁无”的看淡，有“昨日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的放远，掸落红尘，拨开浮华的虚幻，看清这个复杂而多彩的世界，静守岁月的美好，且行且惜。

谷雨，播种希望

谷雨，“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这是北方的俗谚，南方却不是这样。谷雨，二十四节气中带雨字的第二个，微暖来临，是暖雨。人们的心境也大为开阔，“天点纷林际，虚檐写梦中。明朝知谷雨，无策禁花风”，视野中也是一派的盎然，“花气浓于百和香，郊行缓臂聊翱翔……平畴翠浪麦秋近，老农之意方扬扬”，元代王恽“问东城春色，正谷雨，牡丹期。想前日芳苞，近来绛艳，红烂灯枝”有可心情境。谷雨最有情致，是观雨的好时节。抬眼望去，“天街小雨润无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春绿带雨，烟雨朦胧。谷雨时的雨，响在小巷子里，落在小桥边，滴在石板上，挂在油纸伞下，也在一首首关于春雨的诗词里，戴望舒就曾“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谷雨时节，润物细无声的还有风。有雨就是湿润的风，湿漉漉的可以闻到植物的气息。

古时，人们一边进田杀虫，一边张贴谷雨贴，进行驱凶纳吉的祈祷。古时谷雨，与生活有关，与劳作有关，更与生计有关。“鸣鸠拂其羽”，布谷鸟提醒播种了。“谷雨前，如种棉”“谷雨不种花，心头像蟹爬”。耕者，种花者，还有茶人，无不带着美好的愿望忙碌着。“嫩荚新芽细拨挑，趁忙谷雨临明朝。雨前价贵雨后贱，民艰触目陈鸣镳。由来贵诚不贵伪，嗟哉老幼赴时意；敝衣粝食曾不敷，龙团凤饼真无味”，就再现了采茶的景象与艰辛。农人披着蓑衣，扛着爬犁，牵着牛，播完种子，在斜风细雨中，从田里归来，满脸洋溢着的都是笑——春的希望，连忙碌也是甜的。没有终点，只有方向。“壶中春色自不老，小白浅红蒙短墙……闲中更觉春昼长，酒酣耳热如清狂”，好不惬意快哉！

靓丽，从立夏开始

立夏，天光亮丽，阳光煦暖，“夏气重渊底，春光万象中”， “清风无力屠得热,落日着翅飞上山。”江南水乡别有一番风味，真可谓“别院深深夏席清， 石榴开遍透帘明”，“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放眼望去，“夏木已成阴，公门昼恒静。长风始飘阁，叠云才吐岭”，风光旖旎，尽收眼底。田野里的满眼葱茏，姹紫嫣红，得到人们啧啧赞叹，需醒记万物萧条肃杀之时。

人纵然强大到可以抵御批评，却难抵御赞美。

在民间，立夏日人们则喝冷饮来消暑，江南水乡人吃了烹熟的嫩蚕豆后，美美地睡个午觉，“树荫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真是美哉！“吾家正对紫阳山，南向宜添屋数间。百岁十分已过八，只消无事守穷闲”,宋人方回晃若隔千载踱步轻吟。杨万里著《夏夜追凉》，“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只是风”，别有一番小资情调。唐代诗人孟浩然的意境幽深，感怀颇多，“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若是北方，俗谚则是“立夏鹅毛住”，风刚停，天气才渐暖。原野上，草绿了，庄稼钻出了地面，绿油油的。一只蝴蝶在飞，两只蝴蝶在追逐，田野就有了生机，这是一个美丽的可以入画的景致。人活什么？其实就活一个内心。

满与不满

小满，樱桃红了，黄花菜熟了，但南北方景致却截然不同，“惊蛰乌鸦叫,小满雀来全。送走三春雪,迎来五月天。江南频落雨,塞北屡经寒。节令轮流去,黎民望瑞年。”江南一带的民间习俗有“小满动三车”的说法，所谓“三车”，即水车、纺车、油车，吴藕汀《小满》就曾提及，“白桐落尽破檐牙，或恐年年梓树花。小满田塍寻草药，农闲莫问动三车”。宋邵定在《缫车》中也描述了有关江南的“三车”往事，“汝家蚕迟犹未箔，小满已过枣花落。夏叶食多银翁薄，待得女缫渠已着。”小满之节气，谛听那“夜莺啼绿柳”，仰望那“皓月醒长空”，“ 鸡唱未圆天已晓，蛙鸣初散雨还来。清和入序殊无暑，小满先时政有雷。酒贱茶饶新面熟，不妨乘兴且徘徊”，鸡鸣伴蛙声，雷雨煮酒茶，一派生机又湉湉的生活画卷舒展。

小满的季节里有“五月节”，门楣上高悬着的修长繁茂的蒿子叶，一层层地缠绕着灯光，使老宅小院安详得像一个粽子躺在原野上。但人们更知稻田要蓄满水，麦田也一样是农家的希冀，“最爱垄头麦,迎风笑落红”。粗朴执着的农人知道农事，祈盼丰收，“夏熟凭小满，籽壮水周全。未满充足水，要张酷热天。三农收种管，四月雨来寒。节令河腾浪，天然物阜年。”北方沉醉在初夏的美好之中，暖和但不热，树叶很繁茂，但仍有嫩绿之意，能让人忽然悟出“小满”一词的含义——人生凡事都不能满，满则招损；人生又不能不满，不满便是一种遗憾。小满，是一年中的季节；小满，也是人生的状态。是啊，“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是自然之道，更是至真的人生哲理。

收“芒”，种“禾”

芒种，这一节气在南方已是雨季，“梅雨暂收斜照明，去年无此一日晴”，而北方，清代诗人洪亮吉却说“芒种才过雪不霁,伊犁河外草初肥”，宋代范成大则感怀更深，“一庵湿蛰似龟藏，深夏暄寒未可常。昨日蒙絺今挟纩，莫嗔门外有炎凉。”还是陆放翁气定神闲，舒展眉宇，拈须髯，轻言吟颂“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赵师秀也是在芒种时节，用雨蛙之声熨帖了闲定的心情，“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唐代窦常也勾画了梅雨凉爽天气下，燕绕屋舍的田园美景，“水国芒种后，梅天风雨凉。露蚕开晚簇，江燕绕危樯。”

芒种有两种意义，一是这时的麦类等有芒的作物均已成熟，田野间呈现出“东风染尽三千顷,折鹭飞来无处停”的景象；二是人们通常会在这个阶段忙于夏收、夏种和夏管，俗称“三夏”。

也就是说芒种的到来，预示着农民要开始忙碌的田间生活，所以“芒种”又称“忙种”，农谚说：“栽秧割麦两头忙，芒种掌灯夜插秧”，人们知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田野里充满了麦与稻的混合味道，味道浓厚得好似一条条黄绿相间的绳索，人们可以攀缘着从田野的一端荡到另一端。民间还有迎花神和安苗等农事习俗活动。浪漫主义大诗人白居易难得伫足尘世，慨叹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诗仙”看到了“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看到了“贫妇人”一臂“抱子”一臂“是敞筐”……“悲伤”“ 家田输税尽”，痛恨“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随着时间的推移，“芒种”已成了挂历上两个平凡的字了，因为有梦的我们坚信：没有岁月静好，只有负重前行！

被阴凉擎起的夏天

夏至，太阳照到北回归线，韦应物说“昼晷已云极,宵漏自此长”，白居易说“夏至一阴生 稍稍夕漏迟。块然抱愁者，夜长独先知”。

此时的水塘清悠，树荫浓郁，荷花散香，可谓绿盖满塘，浓碧盈空，“亭午息群物，独游爱方塘。门闭阴寂寂，城高树苍苍。绿筠尚含粉，圆荷始散芳。”南方有很多夏至的节日美食，广东喜欢在此时滋补凉食避暑，而北方以面食为主，山东吃凉面条，俗称过水面，也有“冬至饺子夏至面”的谚语。“忆在苏州日，常谙夏至筵。粽香筒竹嫩，炙脆子鹅鲜……洛下麦秋月，江南梅雨天”，就是唐代在夏至时的风俗佐证。更多见夏至时节，先人们享受着慢生活的时光，将乡人的纯朴延续至今，“夏至阴生景渐催，百年已半亦堪哀。雨砌蝉花粘碧草，风檐萤火出苍苔。细现景物宜消遣，寥落兼无浊酒杯。”是啊，夏夜散发芬芳，这是草木、蔬果的香气。事实上，还有更神秘的夏天的气味。这种夏天的香气，随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浓重。这种夏天的香气，随白天到黑夜，变得越来越明亮，像夏夜的星星一般清爽明亮。

气温骤高的时日，公人们悠闲，而农夫却仍在忙碌，“公门日多暇，是月农稍忙。高居念田里，苦热安可当。”宋朝叶适更是看到了农夫们祈雨的辛酸和眼泪，“夏至老秧含寸荑，平田回回不敢犁。群农无计相聚泣，欲将泪点和乾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形象揭露唐皇室贵妃的骄奢生活。夏至时节南岭特有的荔枝便会挂满枝头，山间野里，抬头便是一串溜的荔枝。记忆中的荔枝硕大而鲜红,那爽甜的汁润，流淌到今天。稻田的溪水蜿蜒着从山上流下，凉澈心脾，满眼的荔枝叶穿插在阳光中，曼妙无比。望着早已远离北回归线的太阳，心里遥遥想着那个旧时的夏至日……

打瞌睡的夏日

小暑，天气开始变得酷热，真是让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难受，一候温风至，二候蟋蟀居宇，三候鹰始鸷。

天边常是火烧云炽热相伴，“殷疑曙霞染，巧类匣刀裁。不怕南风热，能迎小暑开”，于是盼望一场雷雨，“平陆莽为巨浸，晴空变作漏天。明朝是小暑节，重霉必大有年。”小暑天热腻人，春城感觉却很宜人，“一碗分来百越春,玉溪小暑却宜人”。伫足望远，青树，流莺，落花携风香槐雨，好不温馨，“青青树色傍行衣，乳燕流莺相间飞。远过三峰临八水，幽寻佳赏偏如此。残花片片细柳风，落日疏钟小槐雨。”歇于庭院，心静纳凉，也别有一番趣味，“携扙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纳凉之日，忆及那日我和母亲披了月色，蹒跚着，回到老宅。母亲咳嗽了几声，嘶哑声惊飞了藏在芦苇草丛中的野鸭，扑楞起翅膀，驮着一身月色落在远处。

从小暑这一天开始进入伏天，南方人食丝瓜、黄鳝等肴馔，下酒佐菜，清淡素雅，徐州人则将尧舜时期开始的吃伏养（入伏吃羊肉）延续到今天，而北方的农谚则是，“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也将小暑节气的精华收入腹中。无论是南方饮食的精致，典雅，还是北方饮食的囫囵，壮阔，只要是蠕动了起来，就将这一节日演绎到了极致。这一节日，倘若论情景合一、心神俱佳的前人，当白居易莫属，诗仙轻捻须髯，把酒临风，轻吟道“何以消烦暑，端坐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散热由心静，凉生为室空。此时身自保，难更与人同”……窗外，“高树秋声早，长廊暑气微。不须河朔饮，煮茗自忘归”，杨万里，“童子柳阴眠正着,一牛吃过柳荫西”，方醒悟《夏夜追凉》，“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我倒是常常怀想儿时聚于大树阴凉下，穿着对襟结排砍袖衣褂，摇着蒲扇，含着茶壶嘴，总爱和老友瞪眼睛，把日子过得又拧巴又有乐趣的一群坐在藤椅上下象棋的老爷爷们嬉笑嗔怒的情景……

“暑”你最热

大暑，夏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四野里，葳蕤葱茏，谚语有“冷在三九热在中伏”之说。大暑时，太阳到达黄经120°C时，正值“中伏”前后，是一年中最热的时期。真可谓，“大暑苦烦浊，清泉流高岑”，人们大汗涔涔，心绪烦杂，纷纷辞客向凉，“我念热客辞,怀哉冷泉游”，“ 赤日几时过，清风无处寻。经书聊枕籍，瓜李漫浮沉。兰若静复静，茅茨深又深。炎蒸乃如许，那更惜分阴。”人们居于家中，期待清凉，“时暑不出门，亦无宾客至”，“ 欲知应候何时节，六月初迎大暑风。”这时四野里呈现了“大暑运金气，荆扬不知秋。林下有塌翼，水中无行舟”的萧条景象，宅院中呈现了“静室深下帘，小庭新扫地。褰裳复岸帻，闲傲得自恣”的居家景象，这种心境将烦躁、激烈的情绪化解，依附在一种淳朴和柔和之中。盼望着，日落西山，伏案读书，再现生机，“月坠西楼夜影空，透帘穿幕达房栊。流光堪在珠玑列，为火不生榆柳中。一一照通黄卷字，轻轻化出绿芜丛。”

大暑节气，广东有谚语“六月大暑吃仙草，活如神仙不会老”，湖南有“冬吃萝卜夏吃姜，不需医生开药方”的风俗，有的地方吃莴笋、猕猴桃和童子鸡，有的地方仍保留“送大暑”的古老习俗活动。

过大暑，需要勤劳，也需要智慧。聪明望达的先人，更多的是从溽热的大暑天，想到秋天的高远和清爽，深邃而练达，这是对智慧的奖掖，“时节方大暑，试来登殊亭。凭轩未及息，忽若秋气生”，“ 蕲竹能吟水底龙，玉人应在月明中。何时为洗秋空热，散作霜天落叶风。”更是怀恋北宋名臣，集书法、文学与茶学于一身的蔡襄，他在大暑难挨的烘热中沉思，发出了济世的醒句，“勿学异世人，过常不可深。勿学慢世人，侧身随浮沉”……倘若是在花香酽酽的午后，泡一杯新茶，慢慢地呷，竟生出一种久违的舒切。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立秋，转眼一年时间已过半，立秋来到了眼前。

立秋，是秋天的第一个节气。秋，指暑去凉来。过了立秋，梧桐开始落叶，成语“一叶知秋”即由此而来。立秋时，北斗指向西南。一候凉风至，二候白露生，三候寒蝉鸣。看到立秋季节，凉爽和收获就徐徐展示并绽放异彩。“兹晨戒流火，商猋早已惊。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这是唐代刘言史对“立秋”形象的描摹。立秋时，人们常问“何处秋风至？”会看到“萧萧送雁群”，徒生“朝来入庭树，孤客最先闻”的感思。满目视野里，“律变新秋至，萧条自此初。花酣莲报谢，叶在柳呈疏。 澹日非云映，清风似雨馀。卷帘凉暗度，迎扇暑先除。”时间推演，心境嬗变，“是夕凉飚起，闲境入幽情。”立秋节气，呈现轻松惬意、风轻云淡的景象，“露簟荻竹清，风扇蒲葵轻……回灯见栖鹤，隔竹闻吹笙”，呈现燕妮绿草、微风翔鱼的景象，“卷帘凉暗度,迎扇暑先除。 草静多翻燕,波澄乍露鱼”，呈现香冷藕花、雨打梧桐的景象，“藕花香冷水风情……付与梧桐夜雨声”……

这立秋时节，有晒秋的习俗，“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把晒挂农作物演变成一种传统农俗现象。有贴秋膘的习俗，吃白切肉、红焖肉、炖鸡、烧鸭。有啃秋的习俗，补的办法就是“贴秋膘”，《首都志》载“立秋前一日，食西瓜，谓之啃秋。”清朝张焘的《津门杂记·岁月风俗》中也有记载：立秋之时食瓜，曰咬秋，可免腹泻。秋，偷偷染黄几片树叶，轻轻吹落几片枯叶，悄悄地干枯几片花片，是秋的“报信人”。走过绚烂的春天，经历热烈的夏天，秋天，是诗意的。落叶，余晖，画出最美的秋景。树树留秋色，山山唯落晖。连日光也变得柔美，洒落在片片黄叶上，透出好看的色彩，李益生发感慨道“万事销身外，生涯在镜中。惟将满鬓雪，明日对秋风”！此情此景，心里默念《辞海》中的名句，“看山思水流，触景进乡愁。问君意随流，绵愁几时休……相离莫相忘，且行且珍惜。”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处暑，“七月中，处，止也，暑气至此而止矣。”处暑，二十四节气中的第14个，太阳行至黄经150°，残暑尽，天地始肃，正式进入气象意义的秋天，气温由炎热向寒冷过渡，“天地乾坤始渐肃,鹰隼捕鸟稷乃登。冷人交换试拳脚，一场秋雨一场寒。”人们明晓“静”，承前启后，决定成败，统领人生，《大学》言，“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一候鹰乃祭鸟；二候天地始肃，《吕氏春秋》有言“天地始肃不可以赢”，人生如秋不骄盈宜收敛；三候禾乃登，“处暑满地黄,家家修廪仓。”人们渴盼清凉，“处暑无三日，新凉值万金”，向往风送稻香，“一度暑出处暑时,秋风送爽已觉迟。日移南径斜晖里,割稻陌阡车马驰”，希冀雨扫残暑，“疾风驱急雨，残暑扫除空”。宋朝苏泂微笑间视光里是“放鹤婆娑舞，听蛩断续吟”，同代仇远执扇间回眸，“纸窗嫌有隙，纨扇笑无功。儿读秋声赋，令人忆醉翁”，张嵲在蝉声回响中沉思，“尘世未徂暑，山中今授衣。露蝉声渐咽，秋日景初微”。我则卧于林间木屋鼾睡，翻了一个身，蝉声仿佛更响了，就在耳畔……

秋意渐浓，天高云淡，处暑之时正是畅游季节，古时民间就有“七月八月看巧云”之说，也称“七月半”、“中元节”。民间也有放“荷花灯”习俗，饮食上有吃鸭子和自酿米酒的习俗。是啊，处暑过后，人们将迎来真正意义上的秋天。“檐声闻夜溜，山气见朝隮”，仰望最高远的天，观赏最恬淡的云，聆听最清新的雨，凝视最动情的水……万物日渐饱满，有了岁月沉淀的模样，此际的生命与情怀，亦感殷实而丰厚！

酷暑已过，清秋正凉

白露，反映自然界气温变化的节令。随着温度降低，水汽在地面或近地物体上凝结成露珠。白露至，天气已转凉。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唐代颜粲《白露为霜》最能展现这个季节的景象，“悲秋将岁晚,繁露已成霜。遍渚芦先白,沾篱菊自黄。”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燕乃北方之鸟，故曰归，燕子亦南飞避寒。”；三候群鸟养羞，“羞者，所美之食。”（《礼记》）白露“始出严霜结，今来白露晞”，这个季节有征战萧杀之气，“金天方肃杀，白露始专征……海气侵南部，边风扫北平”，谁人都有一番愁苦，“吴姬缓舞留君醉,随意青枫白露寒。”但也有“秋风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的轻松与惬意。2500年前的《诗经·蒹葭》传唱至今，为我们勾画了白露之季伊人的婉约和美丽，“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蒹葭采采，美不胜收。微阴清凉，鱼游绿水，飞鸟翱翔，水天一色，令人神往，“微阴翳阳景，清风飘我衣。 游鱼潜渌水，翔鸟薄天飞”，“ 渐知秋实美，幽径恐多蹊。”

白露节气有“收清露”的习俗，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记载：“秋露繁时，以盘收取，煎如饴,令人延年不饥。”“百草头上秋露,未晞时收取,愈百疾,止消渴,令人身轻不饥,肌肉悦泽。”“百花上露，令人好颜色。”有祭禹王的习俗。有吃龙眼，大补身体的习俗。有品白露茶的习俗，“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有饮白露米酒的习俗。有过白露节，采集白木槿、白毛苦等“十样白”的习俗。李白则在此时吟咏一首《秋思》，别有一番情怀，“春阳如昨日，碧树鸣黄鹂。芜然蕙草暮，飒尔凉风吹。天秋木叶下，月冷莎鸡悲。坐愁群芳歇，白露凋华滋。”孟秋已尽，仲秋将始。金秋九月，果实累累。秋意渐浓，愿心中存有温柔。岁月静好，愿初秋的晚风丝丝潜入心田。“白露”，一片澄澈的意境，愿雨露洗尽心尘，把日子过成舒卷自如的一朵云，对“真”全新顿悟，对“善”深度思考，对“美”思忖考量。

故园应露白，凉夜又秋分

秋分，“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先秦诸子之一的权谋大师鬼谷子的诗最能再现秋分节气的景象，“​一分秋意一分凉,野外繁露披衣裳。八九菊黄蟹儿肥,风和气爽丹桂香。​”秋分时节，降水次数增多，气温逐渐下降，“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好穿棉。”一候雷始收声;二候蛰虫还户;三候水始涸。暑转凉，日夜均分，“暑退秋澄气转凉,日光夜色两均长”，“ 如今昼夜均长短，占录无劳史姓谯”，风清露冷，叶黄声近，“金气秋分,风清露冷秋期半”，“ 今年秋气早,木落不待黄,蟋蟀当在宇,遽已近我床”。秋分时节，是成熟，也是沉静，是香远，也是思念，“金气才分向此朝，天清林叶拟辞条。三秋半去吟蛩逼，百感中来酝蚁消”，“ 凉蟾光满，桂子飘香远。素练宽衣，仙仗明飞观。霓裳乱，银桥人散。吹彻昭华管。”漏钟拔弄月影，松鹤私语，“漏钟仍夜浅，时节欲秋分。泉聒栖松鹤，风除翳月云”。沧海凝想，中秋对月，“秋分一夜停，阴魄最晶荧。好是生沧海，徐看历杳冥”。想念春红日，想念冷风起，想念华亭聚，“华亭赏秋月,夜夜星空。昼夜均分夜渐浓。在夜莫寻日来早,自有时令。插花褪春红,日日云清。浮沉飘零几落桐。冷风惠星绣月去,怎管向隅”。

秋祭月，是秋分传统的“祭月节”。民间也有吃秋菜的习俗，“秋菜是一种野苋菜，逢秋分时去采摘，采回的秋菜与鱼片“滚汤”，名曰“秋汤”。秋分这天，农家都要吃汤圆，并且包一些不包心的汤圆给鹤吃，祈求鹤不破坏庄稼，曰“粘雀子嘴”。也有“秋分到，蛋儿俏”的“竖鸡蛋”习俗。我的家乡在蒲河岸边，秋分之日，家家有炖鲫鱼过节祭月之习。这既是对节气的回望，更有对家乡饮食近乎执着的喜好，它让家乡人真切感受到了一缕浓浓的乡情，一份深深的母爱，那“乡味”，不仅已化作潜藏在味蕾的独特记忆，更承载着质朴无华的生活信念。在这秋意渐浓，肃索逝近的时节，更引发了清才子紫静仪的思念。“遇节思吾子，吟诗对夕曛。燕将明日去，秋向此时分。逆旅空弹铗，生涯只卖文。归帆宜早挂，莫待雪纷纷。”

秋分过后，秋意更浓，碧空清彻，万里无云，几缕清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惬意又熨帖，处处呈现忙碌中闲适，收获中充盈的景象。

寒与露着秋色

寒露，在古人眼中，深秋浓雾锁院庭,清晨寒露湿小径。风轻雨细燕双飞,山矮亭孤人独行。

寒露时，“朔风剪塞草，寒露日夜结”，草凋塘凝，“江山入秋气,草木凋晚荣。 方塘寒露凝,旅管凉飙生”，风添凄意，“九江寒露夕，微浪北风生”。王安石站在庭院中瑟缩，“空庭得秋长漫漫，寒露入暮愁衣单”，唐寅看到了田野中的寒露，“飞唤行摇类急难,野田寒露欲成团”， 韩翃看得更远，“九月寒露白,六关秋草黄”，皇甫冉有自己的体悟，“早鸿闻上苑，寒露下深宫”。此时的山野，菊花如洗，溪鸟自由，“菊芳寒露洗，杯翠夕阳曛。务简人同醉，溪闲鸟自群”。林落里响起舂米声，看到繁锦的果实，“机鸣舂响日暾暾，鸡犬相和汉古村。数派清泉黄菊盛，一林寒露紫梨繁”。 燕舞于翠屏。蝉鸣在珠缀间，再现野藤与仙果，“燕拂宜秋霁,蝉鸣觉昼空。翠屏更隐见，珠缀共玲珑……野藤高助绿，仙果迥呈红”。看风动、雨烟、野花泪，“风入蒹葭秋色动，雨余杨柳暮烟凝。野花似泣红妆泪，寒露满枝枝不胜”，看岁晚衰草、晒槐风，“岁晚虫鸣寒露草，日西蝉噪古槐风”，看秋月碧落、素藻情澜，“秋月无云生碧落，素蕖寒露出情澜”。

这个节气包括重阳节，有登高望远活动，“重阳花糕”，寓意“步步高升”，《礼记·中庸》就有记载，“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怀揣深秋般深邃的心情，感知着世间的寂寥，遥望鸿叶片片纷落，随风轻舞，落于打湿的地面，有种“零落成泥碾作尘”，似缺“只有香如故”的意境。聆听秋虫声声呻吟，传于空荡的田野，有种“凄然起秋生”，更有“感我彻肺肠”的萧困感悟。此时，还是边塞诗人王昌龄的一曲《斋心》，更涌动起一份不平之心，让人神清气爽，“女萝覆石壁，溪水幽朦胧。紫葛蔓黄花，娟娟寒露中。朝饮花上露，夜卧松下风。云英化为水，光采与我同。日月荡精魄，寥寥天宇空。”

　　白昼秋云散漫远，霜月萧萧霜飞寒

霜降，“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

杜牧《山行》对霜降之行文笔墨，更是脍炙人口，“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一候豸才乃祭兽；二候草木黄落；三候蜇虫咸俯。此时的天气，“一朝秋暮露成霜，几份凝结几份阳”，“ 霜降三旬后蓂馀一叶秋”，“ 暮色秋烟重,寒声牖叶虚”。农家，在萧瑟中秋收，“荷败千池萧瑟岸,棉白万顷采收忙”；山野，在层林中尽染，“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枫叶红透晚烟青,客思满鸥汀”；远足，在漂泊中落寞，“泊舟淮水次，霜降夕流清。夜久潮侵岸，天寒月近城。平沙依雁宿，候馆听鸡鸣”。

霜降时节，秋冬相交，天地肃穆，草木凝霜，千年流传，习俗入心。乡间田野，柿子树高高，黄叶零星，红柿挂枝头，人们要吃柿子。树木在秋霜的抚慰下，开始漫上遍野地变成红黄色，人们要赏红叶秋菊。白昼秋云散漫远，霜月萧萧霜飞寒，人们要霜降进补。当然，各地还有农谚，山东就有“处暑高粱，白露谷，霜降到了拔萝卜”之说。霜从天而降，叶子纷纷飘落，而朵朵菊花却迎着秋风，竞相怒放，五颜六色，甚是好看。红的似火，似金色绣球，白的如雪，如蓝天白云，水中银月，粉的若霭，是一簇美丽的珊瑚，黄的赛金，是一团锦绣的祝福……这霜降节气，引发了王昌龄浓郁的乡情，“孤舟微月对枫林,分付鸣筝与客心。岭色千重万重雨,断弦收与泪痕深”……这霜降节气，还引发了李煜缠绵的爱情，“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秋，当给人们留下绵长而深厚的记忆：那应该是青春的味道，是年华的味道，是往事的味道，是记忆的味道，是岁月的味道。

秋冬交替，万物收藏

立冬，“冬，终也，万物收藏也。”

李白《立冬》之诗最能展现这个节气的内涵，“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满前村。”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冻；三候雉入大水。元代陆文圭这样认识立冬，“早久何当雨,秋深渐入冬”，宋代范成大此时看到了雨，“人逐年华老,寒随雨意增”，宋代紫金霜感受最深的是风，“西风渐作北风呼”。看黄花孑然红叶灿烂，“黄花独带露，红叶已随风”；看荷塘枯、黄杨倔、白桦柔，“落水荷塘满眼枯”，“ 黄杨倔强尤一色,白桦优柔以半疏”；看叶满阶头黄花不负秋，“昨夜清霜冷絮裯，纷纷红叶满阶头。园林尽扫西风去，惟有黄花不负秋”；看秋尽冬至禅灯映明月，“秋风吹尽旧庭柯，黄叶丹枫客里过。一点禅灯半轮月，今宵寒较昨宵多”……

立冬与立春、立夏、立秋合称四立，皇帝要在京城设坛祭祀，在民间也有祭祖、饮宴等习俗。谚语“立冬补冬，补嘴空”就是最好的比喻，北方立冬吃饺子，因立冬是秋冬之交，即“交子之时”，南方则会吃滋阴补阳热量较高的食物。立冬，叶渐枯黄零落，有一抹随风长逝的感觉。其实，秋收冬藏不必感叹天地苍茫与萧瑟，冬并不是终结，而是孕育春的到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会给我们带来孩童般的欢颜和相聚的理由。冬封立雪，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微微泛黄的书页在指尖滑动，轻微的噪响丝毫影响不了读书的沉迷，“门尽冷霜能醒骨，窗临残照好读书。拟约三九吟梅雪，还借自家小火炉”；鱼涵香浓，正是感馈的好时候，“金鲫鱼犹涵藻涧，玉蕤香未破梅花。人生转眼皆泡幻，勘破须饶老作家”……

一片飞来一片寒

小雪，“十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

戴叔伦《小雪》诗，甚为绮丽，“花雪随风不厌看，更多还肯失林峦。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一片寒。”古籍《群芳谱》中说：“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伴随着小雪节气而来的，是日渐寒冷的天气。一候虹藏不见；二候天气上升地气下降；三候闭塞而成冬。黄庭坚拨帘远眺，“小雪晴沙不作泥，疏帘红日弄朝晖”，“ 满城楼观玉阑干，小雪晴时不共寒”，陆游对小雪时节的感悟是“久雨重阳后，清寒小雪前。”张登伫于庭前，看到了“甲子徒推小雪天，刺梧犹绿槿花然”的景象，徐铉相聚品茗，看到了“征西府里日西斜，独试新炉自煮茶。篱菊尽来低覆水，塞鸿飞去远连霞”的景象，黄庭坚漫步乡野，看到了“润到竹根肥腊笋,暖开蔬甲助春盘”的景象，陈羽竹蒿去水，看到了“小雪已晴芦叶暗，长波乍急鹤声嘶。孤舟一夜宿流水，眼看山头月落溪”的景象……晚夜覆雪的村居，落了叶的树，黑了枝的线条，睡了的房子，黑墙的三角和斜面，除此都是雪白的了。月夜，不是黑的概念了，白得朦胧，白得迷离，是一个古老的童话，一个卓绝和朴素的木刻版画啊！

这一节气，民间习俗有腌制腊肉和晒鱼干。品尝糍粑，“十月朝，糍粑禄禄烧”，说的就是人们用糍粑祭牛神。土家族还用杀的年猪精心烹饪美食“刨汤”，全家共享。寒风起，小雪扑满脸颊，“浅淡精神,温柔情性,记我疏狂应痛怜”，阴风里长路漫漫，面对小雪感怀犹深，“散漫阴风里,天涯不可收。压松犹未得,扑石暂能留。 阁静萦吟思,途长拂旅愁。崆峒山北面,早想玉成丘”，鬓边染小雨，流年多期盼，“寂寥小雪闲中过,斑驳轻霜鬓上加。 算得流年无奈处,莫将诗句祝苍华”……

瑞雪兆丰年

大雪，“十一月节，至此而雪盛也。”

古人云：“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大雪节气，预示着仲冬时节正式开始。柳宗元《江南》最能代表这个节气的风骨与情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一候鹖鴠不鸣；二候虎始交；三候荔出，“荔”为马兰草即马兰花，意指受到阳气的萌动而抽出新芽。品读大雪，陆游感到了凝重，“大雪江南见未曾,今年方始是凝”，杨万里感到了夕照，“月是小春春未生，节名大雪雪何曾。夕阳不管西山暗，只照东山八九棱”，杜荀鹤感到了静谧，“深山大雪懒开门，门径行踪自尔新”，只有白居易感到了寒冷和重负，“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毡幄内隔帘，“巧穿帘罅如相觅,重压林梢欲不胜”，阁楼内把酒抒怀，“天将奇赏发清欢，畴昔登临插羽翰。梅下寻诗骑马滑，松梢索酒倚楼寒”，独对六出，端视青竹，无限遐想，“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都市雪寂，浮想联翩，“长安大雪天，鸟雀难相觅。其中豪贵家，捣椒泥四壁……岂知饥寒人，手脚生皴劈”……“

小雪封地，大雪封河。”大雪时节，北方许多地方降雪、封河，有冻雨、雾凇、冰河等浩大的雪景风光；南方，也时有雪花飞舞、漫天银色的迷人图景。大雪节气，有“小雪腌菜，大雪腌肉”的说法，鲁北民间有“碌碡顶了门,光喝红黏粥”的说法。大雪时也讲究进补，“冬天进补，开春打虎。”法国小说家福楼拜说过，即使是最简单的事物，都包含了一点未知的东西。清净漫长凛冽，冬日寂寥，幸有白雪做花，花下埋过往，化开是春天。冬日需要一场雪，才能让冬天不再孤寂，也只有有读之光，才能辉映雪色银光。矻矻钻研，心笑有声，“窗前横榻拥炉处，门外大雪压屋时，独翻旧局辨错着，冷笑古人心许谁？”贫且益坚,痴读强学，“无酒御寒虽寡况，有书供读且资身……昼短夜长须强学，学成贫亦胜他贫”……这个季节，细品雪的况味，相思犹深。面对原野，会感到静谧，感到辽阔，感到安详，想这一场大雪，是天上云朵的脱落吗？在炉子里添上柴火，汩汩的热汽弥漫一屋子的暖……于是温了一壶酒，敬这场大雪！敬大雪轮回尘世的这场泅渡，也是赴一场涅槃重生的约会。在一场下得铺天盖地的雪里，在这场雪里我懂得了人生不只是一个人的风花雪月，生命的大河澎湃着汹涌的浪涛，也流淌着岁月的静好。

冬至大如年，阳生春又来

冬至，“一者阴极之至,二者阳气始至,三者日行南至,故谓之冬至也。”（《三礼义宗》）

《冬至》一诗最能道出这一节气的物候和玄秘，“日照数九冬至天,清霜风高未辞岁。又是一个平衡日，子线从南向北回。”冬至又名“一阳生”，俗称“冬节”、“长至节”、“亚岁”等。一候蚯蚓结；二候糜角解；三候水泉动。此时的天气，“雪明窗促曙,阳复座销寒”，放眼四野，“探春漫道江梅早，盘里酥花也斗开”。品悟冬至，雪壑堆积，散发芒光，“杖藜雪后临丹壑，鸣玉朝来散紫宸。心折此时无一寸，路迷何处见三秦”；微阳未回，寒雨湿贩，“井底微阳回未回，萧萧寒雨湿枯荄”。

古时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这一天祭祖贺冬，庆祝新一年的到来。北方“冬至到，吃水饺”，因饺子形如“耳朵”，人们觉得吃水饺可以保护耳朵，老北京也有“冬至馄饨夏至面”的说法。南方则阖家团聚、围炉夜坐，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喻其乐融融、团团圆圆。山东滕州一带，冬至民俗吃羊肉。

自冬至开始，正式进入“数九”天：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九九歌”生动形象记录着冬至到春分的物候变化。冬至时节，古人客居他乡，愁断衷肠：杜甫泪洒腮边，“年年至日长为客，忽忽穷愁泥杀人。江上形容吾独老，天边风俗自相亲”；白居易邯郸夜坐，“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陆游思乡三巴，“岁月难禁节物催，天涯回首意悲哀。十年人向三巴老，一夜阳从九地来”……凛冽中，窗外的风欲语还休。熬过漫漫寒冬，终将迎来春暖花开。挺过艰难困苦，终会柳暗花明。“数九”，其实数的是期盼，心中装着对春的期盼，不疾不徐——日日数到暖，静候春日来！

天虽寒，人心暖

小寒，“十二月节，月初寒尚小，故云。月半则大矣。”

吴藕汀《小寒》最让人称道，“众卉欣荣非及时，漳州冷艳客来贻。小寒唯有梅花饺，未见梢头春一枝。”一候雁北乡；二候鹊始巢；三候雉始鸲。风吹雨后小寒生，“东风吹雨小寒生，杨柳飞花乱晚晴”，“微雨后，小寒初，满斟长寿碧琳膄”，霭天苍凉，雪染双鬓，放牧孤野，“江南蒙蒙作小寒，雪飘五老发毛斑”，“霜风落叶小寒天，去客依依马不鞭”……元稹看到了鸟儿衔草筑巢，流淌温暖，“拾食寻河曲，衔紫绕树梢。霜鹰近北首，雊雉隐丛茅”，范成大看到了行旅匆匆，雾锁额头，“行冲薄薄轻轻雾，看放重重迭迭山。碧穗炊烟当树直，绿纹溪水趁桥湾”，杜甫看到了戏蝶急湍，愁看长安，“娟娟戏蝶过闲幔，片片轻鸥下急湍。云白山青万馀里，愁看直北是长安……

小寒的时候，天气正冷，腊梅花却迎着风雪绽放了。细细赏玩，鼻中有了孤雅幽香，神智也会为之清爽振奋。探梅，看梅花开放，也许是为蛰居的人们一个走出来的理由。北方年三十晚上吃冻秋梨，别有一份凉心、舒坦与温暖。南京，吃菜饭；广州，吃糯米饭；天津，吃黄芽菜，《津门杂记》记载，天津地区旧时有小寒吃黄芽菜的习俗。一夜冷月冰风，吹来小寒黎明。迟日不觉早醒，睡眼一帘幽梦。一个真正博学的人，思想上是通透的，精神世界是通达的，灵魂定是有所敬畏的。博学让一个人走向丰富——旷野四开，走向谦逊——向天地示小。多读书，“读尽牙签玉轴书，不知门外有园蔬”，发慨叹，我最平生苦别离，可能相送不凄然”……

北方人暗恋冬天，既有“千山鸟飞绝”的孤寂，有“晚来天欲雪”的清闲，又有淋漓大雪或清淡薄雪生出的翩跹诗意。

是的，小时候一整个冬天的时光都漫在雪里。光阴是慢的，慢得一点儿都不盼望春天。早饭后，阳光舒展了，以最温暖的姿态展现她的柔情和善解人意。阳光薄薄的，淡淡的，不热烈，不灿烂，慵懒地爬上老屋的格子窗，光线穿过尘埃在屋子里交织。阳光一照，房檐下的冰凌滴滴答答地淌下水珠，溅在门檐下的青石上，发出叮叮淙淙的流水声，有一缕悠然相伴，让人感到时间的空荡和飘渺。晚夜，印象很深的，北风吹得老木门吱吱作响，怕是夜里又要落雪吧。屋子里点着蜡烛，四周朦朦胧胧。奶奶将烟叶子捏碎，悉悉萃萃地蓄在烟锅里，燃着火星，吧嗒吧嗒地吸。烛光浮动，青蓝的烟圈儿在夜里绽开一朵花……

大寒，记忆中的少年

大寒，二十四节气最末一个，宋代邵雍的诗作《大寒吟》最能代表这一节气的物候天象，“旧雪未及消，新雪又拥户。阶前冻银床，檐头冰钟乳。清日无光辉，烈风正号怒，人口各有舌，言语不能吐。”狂风忽号，威严天宇，“宿鸟惊飞断雁号，独凭幽几静尘劳。风鸣北门霜威重，云压南山雪意高”，冷日无光，飞雪击面，“坤维欲倾动，冷日青无光。飞沙击我面，积雪沾我裳”，滴水成冰，透彻乡野，“村沽太薄全如水，冻面微渔尚带冰”……大寒节气之下松竹萧然，“际海烟云常惨淡，大寒松竹更萧骚”；沟壑混沌，“惨淡冰霜晚，轮囷涧壑姿”；溪涧断流，“曈矇半弄阴晴日，栗烈初迎小大寒。溪水断流寒冻合，野田飞烧晓霜乾”；足步出户，“大寒雪未消，闭户不能出”……

大寒节气里最重要的日子是腊八，即阴历十二月初八，这一天，人们要用五谷杂粮，比如糯米、栗子、核桃仁、杏仁、大枣、桂圆等煮成一锅香甜美味的腊八粥。

接着是过大年的歌谣久唱不衰，“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尘土， 二十五做豆腐， 二十六煮煮肉， 二十七杀年鸡， 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 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北宋王安石《元日》响彻时光，擦亮天宇，“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开启了新的一年，任由心在一朵白云上静静地随风而去，同时深深思索，一年犹如历史，对观者是故事，对亲历者是感伤和柔情。

　　掩文长思，斗转星移飞逝，风霜雨雪纷至，那二十四节气却穿越三千多年的时空吟唱至今，“立春雨水渐，惊蛰虫不眠， 春分近清明，采茶谷雨前；立夏小满足，芒种大开镰，夏至才小暑，大暑三伏天；立秋处暑去，白露南飞雁，秋分寒露至，霜降红叶染；立冬小雪飘，大雪兆丰年，冬至数九日，小寒又大寒。”

二十四节气所勾勒出的和煦春风、倾盆夏雨、晶莹秋霜和飘飞冬雪，牵动着人的情怀。真可谓，“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诗”。是陶渊明“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质朴认真，是赵师秀“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闲适淡然，是王维“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清新隽永，是柳宗元“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清高孤傲……

习近平总书记说，“树立文化自信，是确立制度自信和理论自信的基础。”泰戈尔有名言，“古老种子里的新生命。”卢梭有警句，“世界弥漫着焦躁的气息，因为每个人都急于打破自己的枷锁。”

是的，二十四节气不只是日升月落，不只是春华秋实，不只是莽苍尘世，不只是赤诚真挚，它已成为中国人的文化符号和精神气质，是中国人的智与神韵，是中国人的诗与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