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话紫苏

关巍

老友来访，后院烤串。原味的草原羊肉串，肥瘦相间，在炭火上烤得滋滋冒油，撒些调料和盐，那小味儿随风飘散，甚是张扬，不消片刻，栅栏外的丁香树下，两只小野猫悄悄靠近，透过栅栏缝隙，渴望而又警惕地看过来。

一手把酒，一手撸串。老友说，有点遗憾，要是再来一盘苏子叶，那就没谁了。我看了看园子边上这一棵那一棵的紫苏绿苏，刚刚寸把高，叶子才硬币大小，昨夜的一场夏雨润泽，清清爽爽。上次我来撸串，就这园子里新摘的苏子叶，井拔凉水简单冲一下，左手的叶子包住右手的串，就势一撸、一卷，吃起来是一种独特的香，简直绝了。老友沉迷于往日回味，自顾自地边吃边侃。哎，我说，这也有几年了吧，真是光阴荏苒啊。老友向我举了举酒，颇有感慨。

今个儿的话题有点意思，知道不？荏苒就是紫苏，紫苏就是荏苒。话不落地，掉书袋，我也是一本正经。真的假的？扯吧，你。老友蔑了我一眼。

真的。因为紫苏春种秋收，古人常以紫苏的生命周期来代指春去秋来、时光流逝。故而，荏苒一词常与时光或光阴相伴。知道吗？紫苏在中国有着两千多年种植史，不仅香气独特，据说还是一种具有活性成分和营养物质的药用植物，华佗称之为“紫舒”。在李时珍《本草纲目》中也有记载，“苏乃荏类，而味更辛如桂，故《尔雅》谓之桂荏。”紫苏称作荏苒，可知古已有之。

我家园子里的紫苏还是刚搬来时，后院大哥给挖过来的一锹幼苗，连土带苗，墩在园子角落里，无需照看，恣意生长，不经意间就扩大了地盘。每年开春，园子总要种些黄瓜、豆角、西红柿等蔬菜，培垄时嫌碍事，除草一样拔了，只留下边边角角里的几棵。紫苏却从不沮丧、不气馁，恰如歌中所唱“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每每在秋风的用力摇晃下，把一粒粒小小的种子撒满自家园子，也扬向邻居家的园子。

夏天，紫苏给点阳光就灿烂，生长速度赶得上竹子拔节，几天没注意，枝枝叶叶又高又阔。一片片心形大叶子舒展开来，叶子边缘呈锯齿状，叶子背面贴生柔毛，绿苏的柔毛尤其重一些。这个时节的紫苏叶子虽然香气稍逊，却最为鲜嫩可口，既可以拿来包裹烤肉，大快朵颐，又可以切碎后，以朝鲜辣酱拌之，腌制一宿，推为佐餐下饭首选。紫苏的叶、茎及花皆为紫色，而我所说的绿苏，实则应称之“白苏”，缘于它开一串串白花，它以花色得名。

想起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住在乡下姥姥家。姥姥家的园子边、栅栏旁，也长满了紫苏绿苏。只是那个年代吃不上烤肉，也不知朝鲜辣酱，日常饭菜多是铁锅贴饼子，夏天炖豆角，冬天熬白菜，真正的一锅出，肚里没油水，吃嘛儿嘛香。我也没记得，有谁摘了苏子叶吃，都是等上秋了，打下苏子籽，收集起来养鸟喂鸟。

烟气渐浓，揉揉眼睛，看肉串析出的油脂点点滴滴落到泛白的烤炭上，呼地一下燃起火苗，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急急挪开肉串签子躲开明火。想啥呢，溜号了吧？老友盯着我问道。

嗯呢，我在想，紫苏平凡却非无奇，奇在香气独特，可食用，可入药；紫苏普通却不颓唐，上不得垄台也不自卑自伤，茎叶照常生长，花串依然绽放，“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我向紫苏致敬，我为紫苏点赞，紫苏的生机和活力真是了不得，它从来都是自我成长，从不需要人为管理，不用翻地、培垄、播种，也不用施肥、浇水、打药，既不计较谁摘取了几片叶子，不消几日，又欣欣然生发新叶，也不埋怨谁截留了种子，或许遗漏的小小几粒，来年又能涂抹半园春色。

怪不得古人称紫苏作荏苒，怪不得光阴总与荏苒相伴。生活不易，不妨学学紫苏。光阴荏苒，期冀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