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花“血钱”

春风几度

　　西天的霞光烧起来了，火红火红的半边天。街边的柳枝也闪着红光，就连街道上的垃圾也忽然映染得有了一抹红色。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了，小酒馆外边照例蹲了几个乞丐。酒馆内，散了工的，下田的，一壶白干，一碟花生米，三五一堆的坐着，有笑骂小孬种阮明，也有争论到底哪几家买了血馒头。总之，阮明的死给街道增添了许多生气。

祥子静悄悄躲了大半天，此时他终究抵不过肚子，只得悄悄出来想就近找点吃的。最后的一道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怪长怪长。谁知白天大伙因奔跑着看杀人，热闹了摆摊的生意，现在倒好人家早收摊了。于是，祥子又拖着长黑影继续蹑手轻脚向前，只不过腰间的那些东西似乎越来越沉。

远远地小酒馆处照旧一圈人，祥子知道那人多嘴杂，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发麻，又见他们指指点点，似乎指向了自己，不由脑袋一大：会不会有人知是自己卖的阮明呢？这样一想，腰间的钱立刻又加重了，不由伸手托了托，步子也越来越小了。

祥子故意低了头，侧身进了门，向人少的暗角走去。刚落坐，隔桌一声“小子也太不是人！”惊得祥子瞬间浑身发僵，想站起来走又抬不起身，腰间的手却剧烈抖了起来，白白的洋元差点掉在地上。伙计笑着迎了过来说：“祥子哥，照就一碗卤面？”祥子定了定神回道：“好，好，好，那，那再加一盘酱肉，一斤白干。”伙计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看到祥子手里白白的大洋时旋即又堆着笑小跑着去后厨了。刚说完又有些后悔，真不该这样阔，要是被人知道……腰间顿时火炭般烫了，浑身又开始发烫起来，手心也全是汗，只得悄悄地在袖口蹭了蹭。

饭菜已经摆在眼前了，只不过今天卤面的酱汁似乎特别浓重，搅拌时一不留神，噗唧一声一大滩迸到桌上。祥子伸出手指刚想刮起吮掉，耳朵里忽然传来一声“那小子染了几个血馒头？”，祥子伸出的手指触了电似的弹了回来——血，血，怎么那么像血！再看看那盘酱肉，颜色竟然有些发红！祥子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鼻孔老大也不够呼吸似的，刚张开嘴就开始干呕起来。

眼尖手快的伙计跑了过来又捶又揉。不一会，祥子稍稍缓过来，他心里明白，吃是吃不下了，也许喝还是可以喝的，但决不能在这儿喝了，于是他提了酒向外踉跄着向外走去。伙计招呼着正收拾酱肉给他，他却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走了。伙计追到门外，想塞进他的手里，结果被他一把打翻在地，一圈的乞丐就围挤了上去。

而祥子呢，赤红着眼一口一口地灌酒，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鬼魅一样的巷子里。伙计看着祥子的背影只以为他今天又喝多了。

当然，人们更不会知道后来祥子喝醉了鬼叫起来，因为他看到了阮明提溜着血淋淋的头颅来索命。也许你也猜不到，面对索命的阮明，祥子双手一摊吼道“要命，你拿去吧，这烂命一条也没啥舍不得的。”接着他就疯狂大笑，笑着笑着就又迷迷糊糊倒下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