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关于旺粉豪甩米线的点滴记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下关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队周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寨子,允井,顺哈,广双,坝别,广戛,芒约,广母,等等等等,规模就是现在的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广双是以前有名,农业学大寨的全国先进单位,记得当时的队长名叫瑞板,很拽,是县革委的领导之一。</p><p class="ql-block"> 允井则是现在有名,改叫银井之后,搞成一寨两国的旅游景点,赚足了莽林和口碑,扬名立万。</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连队,在户育山脚的一面坡上,地名广蚌,想必是一个景颇词汇,但晓不得是啥子意思。</p><p class="ql-block"> 山脚下的坝子里多是傣族寨子,坡地和山上则是景颇,崩龙(现名德昂族)族寨子。</p><p class="ql-block"> 广蚌毗邻傣族寨子顺哈,稍偏一点是允井。两个寨子都很近,裹一支毛烟还没有咂完,就到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傣族素有经商习俗,小摊小贩很多,远远近近的街子,几乎都被他(她)们常年把持占据。</p><p class="ql-block"> 景颇和崩龙街子天下山,多背些山茅野菜,偶有兽,禽。换了几个钱,汉子人些便急不可耐,沽一壶烈酒,且行且饮,往往半路便不胜酒力,象一首歌里面唱的,“……醉了醉了路边倒”。</p><p class="ql-block"> 傣族的小摊小贩,几是妇女。卜少(小姑娘),别少(大姐姐),别浪(嫂子),咪巴(老大妈)们组成的“大军”,披风沐雨,四处奔波,终年勤劳,十分辛苦。</p><p class="ql-block"> 而且她们还极其“敏锐”,哪里有“商机”,瞬间捕捉,蜂拥而至,毫不放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知青名份,开始叫“兵团战士”(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后来叫“农场工人”。和插队知青不一样的地方,是他们苦工分,我们挣工资。工资虽然不多,二十六加两块,但拿之不易,日晒雨淋,刀砍锄挖,汗水泡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每个月发工资,是连队的“节日”,那一天无论干什么活路,人人终是心不在焉。</p><p class="ql-block"> 在水田。在胶林。犁地耙田,栽秧打谷,挖地铲草,割胶运肥……,个个都显得“魂不守舍”,心慌意乱。</p><p class="ql-block"> 胡乱混混时间,便此起彼伏的喳呼,“收工了!”“收工了!”</p><p class="ql-block"> 排长班长等等大小“领导”,肚子里的弯弯绕和众人一样,巴不得拔腿就跑,于是借坡走驴,顺水推舟,尊重“民意”,</p><p class="ql-block"> 收工!</p><p class="ql-block"> 于是一窝蜂的回到连队,顾不得洗手濯足,拥在文书的窗口外面排起长队。</p><p class="ql-block"> 领工资。</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队的布局,是三排土砖住房,一面粮食仓库,围成了一个大大的长方型院子,院子外面一排排的竹笆房,多是知青居住。</p><p class="ql-block"> 院子的一侧,有一棚子,是日常学习开会的地方。粮食仓库门口,是一方球场,水泥地,常年无人打球,纯粹成了一晒场。</p><p class="ql-block"> 发工资的这一天,晒场上分外闹热,远近寨子里“敏锐”的姑娘媳妇老大妈们,早早的就络绎而来,在水泥场地上围成一圈,摆开摊子,不用吆喝不消喳呼,笑咪咪的静候生意上门。</p><p class="ql-block"> 她们的“生意”有吃的有用的,吃的除了花生瓜子各种水果,就是一些零嘴和吃食。用的则主要是一些“走私货”,多从缅甸的芒秀寨子而来。当然这些东西都是藏着揶着,私下交易,不敢摆在明面上。走私货多是些沙巾,快巴(尼龙布),日本味素,英国炼乳,以及五星打火机,双狮牌手表等等。</p><p class="ql-block"> 还有香烟。</p><p class="ql-block"> 知青穷,二十多块钱要吃饭穿衣日常用度,还要攒一点探亲的路费,伙食开销。平时我们都是抽两三块钱一拽(傣族计量,一拽为三市斤)的毛烟,舍得的买毛烟纸,舍不得的找旧报纸裁了裹烟抽,弄得四处飘荡的烟味里,总夹杂着一股油墨味。</p><p class="ql-block"> 即便是发了工资,“三五”还是抽不起的,知青们多是买包缅甸的卡崩或者凉烟,奢侈一把,犒劳自己。</p><p class="ql-block"> 零嘴是女娃子们的喜爱,瓜子花生满足“五香嘴”的需求,油炸圈圈则是嘴肚兼顾。糯米粉面粉加红糖揉合,搓成圆圈油炸,又香又甜,好吃不贵,女娃子们常常“乐此不疲”。</p><p class="ql-block"> 男娃子们讲究实在,多围在旺粉,豪甩,米线摊前。</p><p class="ql-block"> 旺粉就是凉粉,黄色的碗豆粉,谈绿的绿豆粉,加上盐巴,酸水,香菜,油炸的大蒜,黄豆,花生,舀上一勺油辣椒,是过嘴瘾的绝好选择。</p><p class="ql-block"> 豪甩就是饵丝,米线不用赘言,云南人都懂。</p><p class="ql-block"> 傣族烫豪甩米线有意思,汤锅里要放一挂牛胃,两头的肠子扎紧,连同胃里面没有消化的东西一起熬煮,泛出淡绿的草色。</p><p class="ql-block"> 豪甩米线烫熟后,有点微微的苦凉,据说极其适于亚热带地区人们的肠胃和身体,故而流行。</p><p class="ql-block"> 有的地方吃“撒撇”(傣式凉拌米线),还把煮熟的牛胃切碎,连同里面的渣汁,拌进米线,吃进肚子。</p><p class="ql-block"> 豪甩米线的作料和旺粉一样,人们多在炸蒜,黄豆,花生上计较,总是要求“加一点,加一点。”</p><p class="ql-block"> 卜少别少大多很爽快,加一点就加一点,反正勺不大,舀两下也没多少。别浪咪巴多小气,不但不添加,还“教育”你,已经多多的了,习(吃)多多,身体不得!</p><p class="ql-block"> 不管她们咋个“教育”,四川人对油辣椒的“坚持”,导致经常发生“战争”,一方要“多多”,一方不给“多多”,摊子前抢,夺装油辣椒的罐头瓶子,经常闹腾得“哦火连天”。</p><p class="ql-block"> 关于辣椒,四川知青初到边地,还留下了“段子”。</p><p class="ql-block"> 四川人管辣椒叫海椒,傣族话说辣椒则音同四川一句骂人的话。</p><p class="ql-block"> 有四川知青在摊子上买了米线,说要海椒,傣族听不懂,说海椒息么?不有得。</p><p class="ql-block"> 知青脱口一句,“妈皮哟,海椒都莫得,还卖个捶子的米线哦!”</p><p class="ql-block"> 傣族一听,连声说,“麻皮有得,麻皮有得,有多多!”</p><p class="ql-block"> 于是拿出一罐头瓶,满满的一瓶熟油辣子。</p><p class="ql-block"> 原来傣语说辣椒,发音就是“麻皮”,语言差异,导致的误会令人哭笑不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中国有一句俗话说,“饿极糠如蜜”。</p><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青时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物资十分匮乏,连队的伙食缺油少盐,蔬菜单一稀少,加上十七,八的年纪,正是“半大小子半大鸡,吃得老娘穿蓑衣”的时候,再有多高的楼,都要吃成“偏厦”。</p><p class="ql-block"> 超大的劳动强度,让我们随时都处于一种饥肠辘辘的“饥饿”感觉之中,并且充斥于我们青春的贫乏生活,往往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队有知青经常用吉它弹唱一首外国民歌调子编的崴歌,“芒秀街,咪豪甩。两毛钱,京一碗。高咪冷辛高把,就木京乃(意思是,芒秀街,有豪甩。两毛钱,吃一碗。我只有一毛九分,就吃不成。)”调子唱得有滴滴诙谐,听了却令人心酸。</p><p class="ql-block"> 因此一碗米线或者是豪甩,油水不多,但味道充足,发了工资,犒劳一下自已,过过嘴瘾,于是这一天的日子,就觉得非常的“充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很多云南人把一碗米线整进肚子,不说吃,而用一个“喝”字。</p><p class="ql-block"> “喝米线”,形象而具体,既突出了米线柔和滑顺,汤汤水水的特点,又显示了滇人的诙谐,还豪爽豪率豪放豪气,十分的横豪。</p><p class="ql-block"> 云南多年,米线是日常食物。</p><p class="ql-block">后来还“喝”过昆明连云,震庄宾馆,世博吉鑫园以及红河蒙自的高档过桥米线。一份米线花里胡哨,碗碟盅盏一桌子,却终没有当年在小摊子边喝米线的那种畅快舒心而满足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今年是北京知青支边云南55周年,比我们多了两年。</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文彦兄等当年的瑞丽北京知青写了许多文章记忆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令人唏嘘。</p><p class="ql-block"> 于是也草就了一文,借以凑趣。)</p><p class="ql-block"> 2024年5月于昆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