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与激情

张岩的闲聊

　　多年前，或是应班花冒昧之邀，或是有场偶然到来的酒局，为了抢时间，和同宿舍的鸟宇奋不顾身的冲向四面通风，洞若凉亭的洗澡房。当我哼着粗俗的风流小曲准备洗澡用品时，猛抬头看到最原生态的速度与激情。只见鸟宇在有门框无门扉的洗澡间里，把身体扭成麻花状，任由水笼头从高处射下冰冷的水花，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胡乱拍打在健而不硕的身上。一只手如鹰爪般不断揉搓满头的洗发液，一只手挥舞牙刷在嘴里上下左右深入浅出的翻刷捣鼓。两只毛茸茸的大脚，分别踩在两个装着不同衣物的水桶内，来回高抬腿做原地踩踏。桶里洗衣粉化成阵阵升腾的乳白泡沫，随脚踏的节奏，翻滚涌起溅出。鸟宇进退自如又洒脱奔放的沐浴速度，似浪里白条戏水，哪吒大闹龙宫、八戒勇戏蜘蛛精，一人洗出千军万马，滚滚奔涌向前的气势。

如此速度，后面激情如何呢？此情只待成追忆，可追忆早已惘然。那不过是一个文科生春心荡漾的普通下午罢了。至多不负如来不负卿，不负澡堂不负心而已。

　　或许，速度与激情有关，但既不是正比也不是反比。换而言之，速度的快慢均可成就激情，问题在于激情的内容和定义。好比预制菜的速度与激情，高速的出菜，解决单位时间内最大多数人的吃饭是有效的，解决饕餮对美食的品赏却是致命的。

烹一餐大肉，浓油赤酱，大锅猛火，用烹饪的速度成就食欲的激情。但若要吃得健康，则速度宜缓，节奏有序。先焯水再过水，漓去油脂与嘌呤，最后汆入清水白灼，才是原味的激情。速度上降维有时是激情相处的长久之道，复杂的事物往往更需要冷处理

　　由于工作关系，经常需要给12345办件回复。有些诉求看似合理却又深陷无厘头情绪。费用到账不快，保温杯丢失，停车位太少，空调不凉，电灯昏暗，厕所缺纸等。我按照表达、理解、反应的速度，笼统的将投诉人划分两类。

一类是语速快，有事说事，直插主题。这类人回访电话一接通，如高速行车，噼里啪啦直奔主题。三五个回合对话，能说清已说清，能解决的即解决。无法说清或不能解决，则表达歉意加解释情况。如马桶螺丝松了而致漏水，冰冷的屁股遭遇冰冷水滴。我立即对其屁股遭遇感同身受，并致以亲切问候，一起咒骂后勤疏忽而混账，以吾情以示共情。然后，拍胸脯保证，立即着手整改，后续绝不再出现此类状况。几分钟的速度，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痛痛快快了断，双方皆欢喜，理和气顺，情深意至。

另一类语速缓，以理晓之，再提要求。一般来说，这类人交流速度都很缓慢。主打微言大义，赋比兴手法交织铺陈。从仁义礼智信谈至自由平等博爱，顾左右而言他，兜兜转转一大圈。此时，我例行打开免提，给茶杯蓄水，给鱼儿喂食，伸胳膊抖腿，嗯啊附和，充分表明非人机对话。三五分钟后，铺垫结束，情绪饱满，正题开始。他漫天“索价”，我就地“还钱”。双方都很真诚，若找到一个平衡点，问题解决，缓速换真情。若找不到平衡点，成为疑难办件，缓速亦绝情。

　　身心俱疲之余，总想起《邹忌讽齐王纳谏》。齐王纳谏如流，快速打赏面刺、书谏、谤讥寡人的进谏之人。于是，进谏者“从门庭若市”到“无可进者”，遂“战胜于朝廷”。我始终觉得，此事待考，疑是战国策士们将解决问题的速度与发展国力的激情进行善意的夸张。诉求不是个恒量，不会越解决越少，高速解决问题未必带来激情；诉求应是个变量，随着社会发展，高速解决问题也可能使问题越来越多。

速度既然无关乎激情，那不防将速度降下来，好好享受过程。

　　高速刷手机，不经意刷到风情万种的视频伪美女，一脸傲娇的站在夕阳下，不紧不慢的激情吟唱：

不要慌，不要慌，

太阳下去有月光！

不要慌，不要慌，

饺子吃完还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