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馍白 乡愁长

七月白荷74339290

上篇说的是西安市21中教工灶的粉汤羊血，这篇说说学生灶的老面馒头。蒸馒头是学生灶郗师傅的看家本领，他蒸的馍，皮薄层多，硬而有韧，热食喧软，凉食酥而不黏，后味香甜。这是21中的味道，也是菊林人的少年记忆！

当时中学生每月粮食定量是27斤半，有些家长心疼孩子，便给孩子些粮票让他买机动票。上篇说到吃豆角卤面时，两个女生合买三份，一人吃一份半。中午卖蒸馍时，提前蒸好的一笼几屉不够卖，一人限量两个，还得让后到的同学等第二笼。

管理员后来发现，有一个男生常常买两次馒头，以为他是想带回家，上前一问，这男生说他还没吃饭，刚才根本没有买过馍，几次误会后，方知这俩男生是孪生兄弟，一个叫彭湧，一个叫彭滨。熟悉地同学叫他俩小名，一个长生，一个长安。



2024年5月8日，老校友聚会，“参军留念”合影中三人还在，位列左一、左二、左三，彭滨己经与校友天人两隔了。

当年学生灶不仅蒸馍，也蒸花卷。有段时间粗粮比例占40%。灶上就蒸金银卷，一层白面卷一层玉米面，黄白两色，故称金银卷。

三年困难时期，学校食堂，不分教工灶还是学生灶，还蒸过另一种金银卷，就是把玉米芯磨碎掺在玉米粉里，有的同学吃了拉不下屎，在底下难免说几句怪话。学校发现后，及时做工作，并让学生“桌长”带头，比比谁的碗干净，比谁吃馍不掉渣。

结合忆苦思甜，校领导还让学生灶蒸了黑面麸子馍，不在学校搭伙的学生班干部、共青团干部也分给一个尝尝，算是一种政治待遇。



这是5月10日六八二班聚会时，我和班友刘英健的合影。英健家住东大街玻璃店隔壁。家中无人做饭，她每天早饭、午饭在学生食堂吃，一个月交9元钱。

自伟大领袖提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后，每学期都要开一次忆苦思甜大会，我有幸参加过，那时请的人在台上讲，他吃了红土后拉不出屎来，在台上带着哭腔说:″我屙呀，屙不下来，俺娘拿个小棍给我拨呀拨……”

长友兄是河南榮阳人，上山下乡后，经常在队上拿腔捏调地学这段话，把我们逗得前仰后合。在学校坐在台下不敢笑，在农村可以放肆地大笑。插友们说，广阔天地就是个大茅房，在这锻炼两年，吃石头都能屙出来。



2024年5月15日，我和六八九的同学张巧云合影。她家当年住建国门外，中午在学生食堂吃一顿午饭。

在张巧云的记忆中，馒头不重要，她记住的是学生灶的大米捞饭。大米饭配菜花炒肉片，香的不行。学生灶的郗师和郭师都是北方人，擅长面食不会焖饭。做米饭时，先将米煮个半熟，然后捞出来放在笼屉里蒸，捞米后的米汤便成为美食。

中午放学铃一响，教室在一楼、二楼六八级同学跑的快，一人先灌一碗米汤；等教室在三楼、四楼六七级、六六级同学下楼，饥肠碌碌穿过大操场赶到饭厅，米汤桶己经见底了。

同样是蒸馍，在刘英健眼里，又白又喧，在党保安眼里，一个馍吃不了两口就完了，两个馍四两一毛钱，只吃个半饱，真要放开吃，他一顿能咥五六个馍。



这是学姐张蔚芳和她表弟表妹六十年前在西安报话大楼下的合影。

我写的《21中的粉汤羊血》发布后，张蔚芳大姐写了一长段留言，结果网上不让留评超过250字，给抹去了，只好在群里重写了一段。

蔚芳大姐说:“21中虽然我在那里仅仅待了三年……。说到食堂我不得多说几句。那时父母在北京工作，只有我和比我小七岁的弟弟恒子在奶奶身边，奶奶已年迈，管不了我和弟弟吃饭，让我搭伙到21中的学生食堂。

“那时食堂在学校对面的胡同里，每天我和弟弟去食堂打饭，有一位师傅胖乎乎的，打菜时总给我们另一个碗里打一些菜汤，并告诉我和弟弟让我们沾馍馍吃，把菜给奶奶吃……”。

“他每次亲切的喊恒子娃！事过境迁，我和弟弟回忆那段日子，这些旧事如憨土蝉呜不会轻易抹去……谁也不能忘记自己的童年，谁也不能忘记那朴实无华的年代。爱你！二十一中！”



张蓉芳大姐近影。

我制作21中的美篇，从《我母校的前世今生》起已经快20篇了，有不少六四级、六五级的学哥学姐留言，尤其是六五级校友贡献最大，除了在环城林除草种麦，还参加建校盖新楼劳动。每人背一个书包，来回步行几十里，到浐河背一书包砂子回来。

我们1965年入学后，到环城林劳动都是双拍树林南头新开城门出去的。听高年级同学说，他们都是由开通巷走到城墙根，抗战时下马陵是胡宗南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大家从胡宗南当年留下的老防空洞钻出来。这个城墙洞里当年还住着一对姓潘的老夫妻，同学们把这个婆娘叫“烂眼边”。后来重修城墙时，让这家人搬到西坑，在东方电机厂家属区分了一套房子。

一位学哥对在环城林劳动的事记得十分清楚，他说翻过地，拔过草，但不记得收过麦子，他们钻的是一条两头直通的防空洞，出去就是他们班的麦地。



在老校友的回忆中，那个时候，好像翻地，拔草，浇地这些活干得多。雪玲姐回忆说，浇地时水桶不够，同学们就从家里带来脸盆，从城河里一盆一盆端上来浇地。

收麦这些活大部分学生没干过，开始没有镰刀，就用剪刀剪麦穗。后来收麦都是让郊区农民来干的，作为换工，学校组织学生参加支农劳动，从小让学生热爱劳边，体会到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

1962年，学校收获小麦三干斤，后来收成翻了番。有老师建议，让同学们穿上草鞋，挽起裤腿，扛上铁铣，按班从和平门进城，拍些队列照，显示学农的成绩。张效臣校长没有同意，套用一句电影台词说，“悄悄地，打枪的不要。”



这位就是六十年前被误认为重复买馍的孪生之一彭湧，拍摄于2024年5月8日。

张效臣校长是位老革命，他不爱搞些虚头八脑的事，却在每年新麦磨成面后，选一个晴朗的日子，在东院学生灶外大操场北边，支起大锅蒸白面馍，熬猪肉粉条白菜烩菜。

参加过劳动的师生，每人两个蒸馍一碗烩菜。城市里粮店供应的都是陈粮，新麦面的馍馍太香了！有的女生人前咬上两口，然后掏出手帕把馍包起来，带回家孝敬老人或给弟弟妹妹吃。

年少不觉学堂好，年老方知乡愁长。粉汤羊血，白面蒸馍，蒜苔肉丝卤面，豆角铁锅焖面，金银卷，杂拌汤，让人习以为常。没想到，多少年又多少年过去，与之阔别太久，与同学聚会提起，反倒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乡愁。



五位72岁的同年级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