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故事】 年少时，我喝尿！

老曹

　　昵称： 老曹

（美篇号： 2686549）

　　

小时候，我家贫，子女多，孩子都散养着，从来没人关注过。那年代家家整日里就忙维锅，大人都忙着，只有孩子是自由的。因此玩耍中常常有新意，有时候还会出点传奇。

记得是一九六六年的夏天吧，文革起，红卫兵“造反”，全面“破四旧”（即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运动风卷大地。那时候全国都停课闹革命，我们这些刚小学毕业的学生全部都散落在街巷里。一天，我到朋友吴新康家玩，突然见到他家藏有一本民国早年出版的《民间百病秘方》，一时惊讶兴起，连连翻阅，当即便爱不释手，张口就央借。他不肯，怕惹祸（因为社会上家家正在“破四旧”自觉砸碗摔盆（砸碎画有龙凤图案的器皿，剪烧印有花卉彩凤的衣，裙，争“献忠”表现，谨慎避灾祸）。隔日，我再去借书，吴新康仍不肯，再求，再磨，如是四日，最后我设法带去了当年孩童们时髦的玩具（一打色彩斑斓的香烟盒），再次登门，并信誓旦旦说：“一定保守秘密关门抄写，绝对不告诉任何人！”……他见我真诚，也碍于友情更耐不住我死磨滥缠，最好勉强同意借书。交接时他告诫两点：一，限时三周，21天一天都不能超时！二，一定要保证是关门抄写，决不能有第三人知道！”

就这样，我才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书。

随后，我将书页等分成21份，每份夹上纸条，立即闭门伏案，日夜抄书……

　　当年的那本书啊，厚厚的，约有两三寸，该有几十万字，全是中医各科的密传单方。我记得最简单的一个咳嗽，就有用葱白老姜、白萝卜冰糖、蜜糖枇杷，陈皮甘草等针对寒、热、暑、湿、燥不同症状的几十个方子。还有很多非常新奇从来没听说过的疾病和稀奇古怪的药方。譬如治疗重舌，重阴，缩阳、兔唇、聋哑、脱肛等，还有虎咬，犬咬，蛇咬，蜂蛰，狐臭，脚气，牛皮癣，石灰甲，惊风、梅毒等等，无所不包。虽然过了六十年，到今天我还清楚记得少许的怪异偏方。譬如治梦游，说是只要在床榻前置一两尺见方的生铁板，当夜半梦起，足踏铁板即会梦醒步止，反复多次就自然病愈。再如祛雀斑，说每日取新鲜浮萍少许，捣烂，温米酒冲服，日两次，另将浮萍贴于面颊斑点之上，早晚依时，持之一年，自然肤嫩斑退。再比如治口臭，只简单一句：“常含白梅令口生香！”当然也有离奇的秘方，什么治疗胃痛要择春日，取黑毛雄猪肚一个，内藏老姜一块，白胡椒72粒，草药三味（具体那三味已记不得了），而后将棉线缝实，文武火煮烂，每睡前整啖猪肚。连七日食七肚立见奇效。更还有荒诞不可理喻的，像治疗陈年老伤，竟然教人“取陈年老粪埋于门坎之下，经年大暑日取出，以米酒浸泡，空腹灯芯童便为引，早晚日服两盏，疼痛渐轻。连饮足月，定痊愈。当时见到这样的药方，实在诧异又恶心。大暑天竟然教人吃陈年老粪，还要用酒浸泡，还要空腹喝童便，还要一日吃两杯，还要连续喝足一个月！天呐，别说吃，看着就恶心！——但人也怪异，当时恶心归恶心，但好奇又来劲，就这么带着新奇、诧异和追求竟然一天天读，一天天想，又一天天认真抄下去……

就这样，每日十多个小时的抄书，一日不辍，竟然将几十万字的繁体药书在18天里全部抄完。当年没条件，也找不到整齐的笔记本，就这么搜寻到零零杂杂的本本，整整抄了8大本！抄完便立即提前去还书。还书时朋友吴新康置疑不信，当即要同往我家去查验，眼见既实后他惊诧不已……

此后我每日就翻看着自己的抄本，充实也快乐：翻翻念念，记记想想，联想翩翩，趣味无穷。由此便诞生出一个志向：将来长大了我一定要当一名中医师！

少年时的浮华理想，压根是妄想，在那个年代是罪过！因此志向只有私埋心底，只收获纸上谈兵的快乐。在今天看，虽然少年时就接触过那么多的秘方，可实践中一剂也没有试过。因为无人指教，不得要领，更分不清中草药。而且不敢胡乱吃，怕伤怕死。只是惟对书中提及的“清晨连饮童子尿百二十日可祛百病”之说情有独钟，一者因为取材容易，没有成本，二者方便易做，敢试就行。于是就勇敢尝试。竟然一日不辍每晨起床就喝自己的尿，而且整整坚持了一百二十日！

喝尿，为了记数，当时我就在在日历上标注终止日的记号，每天饮尿一次就撕去一页日历（那年代家家户户板壁上都挂有单张硬纸板衬底的厚厚的翻页日历，全是过一天撕一页的）。

我严格遵照药书上所说，清晨起床，不漱洗，先凝神闭目，意集肠胃，深吸吐气三回，而后热饮隔夜的第一泡童子尿。（因为无法取到别人的童子尿，我只能自己喝自己的）。

每天清晨我五点起床（因为五点半小学同学万冬冬会到我家来邀我去公园里练拳），也怪，心里有事，到时就会醒，起床总在五点钟之前。我起床即聚神养气，不漱洗立马走到天井里撒下第一泡尿（当年我家是住在一座庵堂里。那庵堂很大，有两殿两天井，庵里有佛像有僧人，也住有十余户居民）。我撒尿用搪瓷缸接着，尿，去头尾，只接中间一段满满一茶缸。而后，举杯，仰头，闭眼，皱眉，张大口，一气喝尽那缸尿！

老实说，初饮尿时，实难下咽：酸，咸，骚！——酸龇牙，咸钻心，气难闻，人发抖，抿一口即欲吐，几回回提起又放下，多次想放弃。但最终意志战胜畏惧，决心扯住坚持，再难也得挺住，因为尝试是为了自己：可养生，“可祛百病！”因此再难喝也得喝！这种犹豫畏惧大概经历近一周才逐渐适应缓解。适应后即淡泊平静，犹如常饮，只一仰脖就一气缸尽，一点不觉难喝有异味。日日坚持也就成了习惯，喝尿便成了清晨必走的程序，快捷而爽利，至到截止日，反生出留恋的意味。

嘻，那一年，我13岁！

　　至于喝尿有没有养生健体的作用，天晓得。因为我不通药理，也没找到过科学依据，因此不敢妄论。但有两件亲历的事实却让我记忆深刻，也许可以作为喝尿功用的佐证。

那是在我喝尿一年之后，即1968年秋我当上“知青”，上山下乡”去到了江西永修县的“云山共大”，（所谓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只有劳动并没有文化学习）。在那里，当年我的同学勒恭谨，他因为混迹江湖沾染了不良习气，于是就被“专政”，多次批斗后被打得遍体鳞伤，夜晚便有同学发现他偷偷爬进厕所去喝尿，一回两回……尽管喝过尿，但一年后，他还是大吐血死了。

还有就是一九六九年春天，我正在云山共大农二部的水田里跟着老队长吴家水学犁田，突然有辆从园艺场方向骑来的自行车停到路边，一个背着电工包的矮胖子招呼吴队长，吴队长便赤脚上岸凑前，那胖子递烟，他俩就在田头有个短暂的聊天。胖子问吴队长昨夜雷暴雨过后周围有没有电杆倒塌，村里的线路有没有停电，吴队长则问胖子的身体如何，老伤是否痊愈，还看不看病……一会儿胖子走了，吴队长告诉，那胖子姓张，原来也是共大的学生，63届毕业留校当了老师，是浙江佬，教农机。因为文革中他是保皇派，保校长宋殿珍，结果被造反派们打得要死，腰都直不起，喏，就关在你们现在住的宿舍那里。只剩一口气喔，路都不会走，多亏得他偷偷喝了好多尿！他总是趁夜爬到粪窖边舀尿，我都碰到过两三回。”

“他喝尿真的治好了伤？”

“当然，你刚刚看到的，胖得圆咕达壮，哪里还有病！——以前都叫他张老师，而今做电工，都喊他张胖子。”

——似乎这就是喝尿有效的证据。

此后四十多年过去，在进入到二十一世纪的00年代后，继全民气功热（特异功能跑火）之后，全国又兴起过一阵“小便疗法”，到处有讲座，处处聚老人，说得神乎其神，喝小便可降血糖抑血压，能化脂促消化……据说这风是从台湾刮过来的，好热闹了一阵，也只一阵风，没二年又偃旗息鼓重归平静。

至于我，虽说喝过一百二十天的尿，古稀年回头看，也没见着特殊的好，也没感觉有什么坏，一个花甲走过来，无三高，头痛脑热偶然有，基本没怎么去医院瞧过病。也算是平平安安吧，不知道这是否与喝尿有关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这人简单平淡生活守规律，一生从来不烟，不酒，不爱茶，就连麻将也不会。我的乐趣只在书，在山水之间，也在灶头，我喜欢烹饪，爱吃中国菜！

老曹

二零二四年五月十八日写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