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漫游

静水微澜

2016年金秋十月，足足谋划了一整年的大西北之旅终于成行，四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向西，眼见名胜与古迹美不胜收，感受文明与自然叹为观止……写游记对于文字懒散的人而言并不自在，转念一想，在这般渐老的年纪，记忆无疑会越来越差，那些经过的路途、看过的风景，曾经震憾了自己的视觉、洗礼了自己的心灵，如果心动神摇只在当时，感慨万千过后所有的情绪都将烟消云散，是不是辜负了那些也许一生只走一次的路？为了给那些美好记忆留下索引，就不妨随笔记下这一路见闻的流水帐吧！

第一站飞往兰州落地，下午五点钟，滴滴打车去黄河岸边游荡。混浊的黄河水穿过这座城市向东奔流而去，徘徊在中山桥上，东边的圆通大桥在两岸高楼大厦的衬托下曲线优美，对岸白塔寺公园的琉璃屋面沿着山势错落有致，在夕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原来有水有桥的城市，总少不了气象万千的景致，从这里看，兰州不失为一座美丽的城。黄河岸边流连到七八点，据说这时候正宁夜市的气氛正酣，一行人兴冲冲觅食而去。约莫三百米长一条街，密集着各色小吃，十步以内就有案板上排一溜羊头，呲牙咧嘴面目恐怖，啧啧，教人如此下口？ 不过，肚子正饿时，羊汤就馍倒是香喷喷正合味口。一同事端一杯牛奶鸡蛋醪糟（八宝醪糟），表面洒一层碎花生仁、黑芝麻、葡萄干、枸杞之类，似乎武汉蛋酒的升级版。平日对于多品种乱入的食物一般是敬而远之，同事诚意邀请也就略尝了尝，没想到甜爽鲜香，，其品味比武汉蛋酒上升了n个级别，不由分说就去排队买一杯大快朵颐。

清早出兰州向塔尔寺进发，下午一二点到达时天气晴好。塔尔寺，中国藏传佛教六大寺院之一，9300余座建筑分布于莲花山一沟两坡之间依山而建，占地面积45万平方米。远眺塔尔寺全景，恢宏壮观之中又别具古典肃穆。作为青海省和中国西北地区的黄教圣地，大约藏传佛教的信徒来此朝拜者也是络绎不绝。还在寺前广场的八宝如意塔前，就远远看到两名藏女五体投地一路磕长头而来。进入寺内，好多殿前有披挂齐全的虔诚朝拜者，动作捻熟、表情悲苦，无限重复着那套磕拜的程序。宗教信仰，竟然具备这样至高无上的力量，可以教一个人将悲欢甚至生死托付给一个想象，这种程度应该就是所谓迷信了，在我这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眼里，看到的更多是愚昧和可悲。

翻过日月山就可以到达青海湖，日月山平均海拔4000米左右，最高海拔4877米，90公里的山路不算太长，居然没有感觉到令人忧心的高原反应。之前并不知道会从雪山穿行，行进途中，车窗忽然就映来一幅雪景图：蓝天之下，白云之间，红色山岭覆盖的积雪，在阳光下反射耀眼的光芒……这不染尘埃的景象距离那么近，使人忘乎所以，感觉那是停车下去就可以触摸到的冷艳。可惜的是，结冰的柏油山路上车来车往，完全没有停车逗留的余地，赤岭雪景，只能远观不能亲近……

日月山渐渐消失在身后时，青海湖一角青色的湖面远远出现在视线里。有同事嘀咕：这是青海湖？就这么点小？小吗？我国最大的内陆湖泊，湖岸周长360km，湖面面积4400km2，眼睛暂时看到的只是一个湖汊子好吗！G109国道与青海湖平行，右手边一片连着一片的草地，油菜花即将过季，还有瘦瘦的黄花延续着季节的尾声。草地上时有牦牛与羊群出没，毛绒绒的牦牛或者肥坨坨的绵羊点缀在草丛中，展现一幅闲适的牧园风光。傍晚时分，在客栈门前远眺青海湖，一线藏蓝嵌在草地和高山之间，湖面笼罩着漂渺的薄雾，朦朦胧胧如同幻境。第二天清晨游玩二郎剑景区，十月初的早晨，气温只在零度徘徊，羽绒服与围巾也抵不住刺骨的寒风。青海湖与之前游览过的湖泊相比，并没有特别的景致，除了三五成群的海鸥在水阔云低的湖边嬉戏，营造宁静详和的意境，其它风光就有些乏善可陈。

下午一点左右到达茶卡盐湖，一路上反复不停问导游:茶卡中午的气温会不会太低?可不可以走到盐田中间去？这是中了茶卡盐湖旅游攻略的毒，都梦想着在天空之镜留下丽影呢！坐着小火车开进园区，灰白的盐田、巨大的盐雕在视线里接近又退后，在阴郁的天气里，景象不是想象中那么出尘脱俗。行到火车终点时，天空渐渐晴朗，在阳光照射下，霎时变得晶莹透亮的盐田，清晰地倒映天空，天也沁蓝云也漂白。一晃神，在刹那间已然分不清哪边是水哪边是天，至此，方才明了“天空之镜”的含义。此行已经错过茶卡盐湖的最佳游览季，将曼妙身姿定格于水天一色间的梦想，在十月份的水深和气温里，注定是一个遗憾。沿岸长长的木栈道铺陈到水中央，三三两两的游人在栈道上徜徉，离岸看过去：云天纯净、衣裳明艳、倒影绮丽……“天空之镜”果真妙不可言。

中国的丹霞地貌有很多，张掖丹霞地质公园是我看到的第一个。坐着园区的交通车进入山峦深处，路过的峰陵逐渐呈现妙象，红黄相间的线条一道道覆盖着山体，鲜明的色彩使人怀疑那是不是功力深厚的油画家一幅巨大的作品？是的，宇宙之中再没有比大自然更神奇的美学大师了！据说雨后的丹霞地貌更加壮美，想象一下，丹崖赤壁经过雨水的浸润，浓墨重彩不加掩饰，绚烂明丽引人注目……譬如这种纯粹的自然景观，围栏卖票的行径总是让我不以为然。千百万年的地质变化，被水切割侵蚀的岩层，形成这天然画卷，不应该为人类共有吗？肆意圈起荒山野湖，修条路立个门楼，古景天观就被硬性包装成摇钱树，对于自然、对于游人，似乎太粗暴了些。保护自然最好的方式应是养在深山人不识，开发景观招徕游客更有可能是一种践踏。再其实，沿着砍柴放牧踏出的路线去游山玩水，才是最真实的野趣与雅兴。

对于胡杨最初的印象来源于刀郎的一首歌，《喀什噶尔的胡杨》有一句歌词：任我是三千年的成长人世间中流浪……一千年不死、一千年不枯、一千年不倒的传说从那时候便放在心里。中午时分到达金塔胡杨林，胡杨林并未全黄，林子里有交错的湖塘，好多的胡杨树就生长在浅浅的湖水中，黄绿相间的树影倒映在澄明的湖水中，静怡而美好。一群人在林子里撒欢，在那些树型优美枝叶明艳的胡杨下，模特、美工、摄影自动归位，各种摆Pose、各种设计造型、各种抢镜头忙得不亦乐乎，放肆而欢乐的笑声回旋在这一片古老的树林里。因为傍晚之前要赶去黑城，也因为明天还有一个名声更加响亮的额济纳胡杨林，所以在此逗留的时间有限。规定的时间已到，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等去过额济纳胡杨林后，心里更充满了后悔和遗憾……

额济纳胡杨林太大，用一整天的时间去丈量八道桥肯定是不可能了，那就直达据说最美的七道桥吧！传说中额济纳胡杨最美的季节在每年的十月五号到十月十五号，今年的季节好象比往年迟了些，只是黄了部份树叶。生长在这里的胡杨并不高大，最重要的是，林中并无湖塘，只在低洼处积了些黄泥水，就是这样的水源竟也吸引了无数游客停留拍摄，真是可怜。在林子里晃悠了一大圈，说好的最美胡杨林在哪呢？心里竟是这藏不住的失望呢？在我看来，其绚丽灵秀远远不及金塔胡杨林。待到离开景区时，二道桥的胡杨林远远看来竟有些风姿绰约，可惜都圈在围栏里面并不能靠近，那大概只是远观和近赏的区别吧！

黑城，西夏王朝建于公元九世纪，公元1226年，成吉思汗率蒙古军南征破城，之后成为中原到漠北的交通枢纽。公元1372年，明朝大将冯胜攻陷黑城，因当地水源枯竭随即弃城。到达黑城时已是下午六点，踏着细沙、翻过沙丘向城堡接近。远看城墙在沙丘中起伏，转角处覆钵式塔尖和伊斯兰教拱北充满异域风情和宗教神秘，夕阳下、沙海中，被遗弃六七百年的孤城残址闪耀着金光，华丽而又苍凉。

怪树林距离黑城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待我们赶过去，墨墨幢幢的怪树林已沉浸于落日余晖之中。传说冯胜破城之时，守城将士血流成河，侵蚀了整片胡杨林，树木有灵性以致与人同悲，因此悉数枯竭。沙漠完好保存了枯死的胡杨，几百年来，在这一片干涸而枯竭的土地上，一层层细软的黄沙，一树树虬劲的枝干，以奇特的姿态，各自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因为这个传说，再看夕阳落尽的怪树林，在一抹晚霞的映衬下，有些狰狞、有些悲壮、还有些幽怨……

凌晨四点半起床，气温零度以下，到达居延海，门口已经聚集了大批游客，北风一吹，透骨的寒气侵袭全身，居然还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披着棉被在门口徘徊，真是机智啊！眼看着太阳在朝霞的烘托下一点点升起，急火攻心的游客们扒在铁栅栏前大声抗议。门终于开了，人群潮水一般向景区涌进，身不由已随着人流狂奔，途中定神向周围张望，伙伴们都已无影无踪。完全没有方向感，索性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爬上高高的沙丘，朝阳裹着金黄的光晕，已在湖面升起。趴在沙丘上的灌木丛中，按自己的想法肆意设计着画面，在沙漠植物的枝叶间取景，在看日出的人群中取景，逆光的植物或者人物定格在绮丽的背景里，自以为那就是朝阳的意境。

此行都说是为了看日出，看过日出就结束了居延海的行程吗？向四周打量，沙漠中有弯弯曲曲的木栈道向远处延伸，规定的会合时间还早着呢，随兴下了沙丘踏上木栈道。一路走走看看就来到一片湖滩边，成群结队的游客在观景平台上流连，之前没人跟我说过居延海有湖、有鸟、有芦苇，但是现在，白色的水鸟在金黄的芦苇旁、在深蓝的湖面上，或游弋或觅食或嬉戏，组合成最美的图画展现在我的眼前，让人猝不及防又惊艳无比。返回时故意偏离栈道，穿行在寥无游客的沙漠中，忽然就玩兴大发。找个沙丘隐蔽，固定好手机，打开声控自拍模式，以朝阳为背景，跳跃？飞翔？体操？舞蹈？其实什么都不会，使劲折腾着身体就对了。拍出来的照片中，奔五的年纪居然身形矫健，太阳的光华好似随着身体律动，这意外的收获让人有了几分欣喜！

穿越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旅游车途中抛锚，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浓厚的游兴，以戈壁为基，以云天为幔，招呼姑娘们放开姿态，大拍公路大片，欢呼雀跃中，已将事故转化为惊喜。路过玉门关遗址，近前观望，只有黄胶土夯筑的一段关城耸立在沙尘中，穿过关城，登上西边的观景台向关外望去，竟是沼泽遍布水草丰茂的广阔绿地，想不到在残垣断壁的关城外还有这么生机勃勃的一片土地。来到雅丹魔鬼城，广袤的青灰色沙漠上，疏密有致地错落着黄色或者褐色的山丘，山丘陡峭而且各具姿态，低者四五米，高者二三十米，如果你有足够的想象力，大可在这里找到世界人文奇观的缩影。特别希望能够穿行在这些天然雕塑的深处，仰望皓月长空里璀璨的银河，抚摸漫长岁月里堆积的尘埃。可惜，道路两旁向里延伸一二十米，全部被围栏限制，只能远远注视那些怪石奇山，成千上万年，它们就那样静静伫立在这里，守望着日月苍穹。

到达敦煌的当晚观看了《又见敦煌》，跟随着时光的更替，观众用脚步展开历史长卷，始终旁观这波澜壮阔的历史尘烟。莫高窟内禁止拍摄，遗憾那些壁画、彩塑的精美都没能留在手机里。洞窟中的壁画历经几百上千年，黄、绿、蓝各色依然鲜艳、衣袂飘飘的飞天依然轻盈。洞壁上型状规整的装饰图案色彩如新，在金箔的装点下一如当初的金碧辉煌。彩塑不拘一格的表情让人喜闻乐见，以为佛教文化只有庄严？在这里却可以找到恐吓、搞怪、妩媚等等生动的表达。1900年，道士王圆箓无意间发现隐蔽的藏经洞，因为王道士的愚昧无知，也因为清政府的腐败无能，藏经洞中十六国到北宋期间的五万多件文书珍品，几乎被外国考古学家和探险家洗劫一空。失落的文物已无可挽回，在这一个世纪的中国，几十年内外交困的战乱，十年文化崩塌的浩劫，也有可能造成这些文化瑰宝不可逆的毁损。而现在，它们依然存在，聚焦在世人的目光里，高傲的展示属于中华民族的历史纵横和文化传承，又何必拘泥它存在于哪个国家的哪个博物馆？

对于鸣沙山从来没有具体的想象，入住华夏的当晚已是黄昏，推开房间的窗户，晚霞映照下的鸣沙山扑面而来，东西长四十公里，南北宽二十公里，那就是沙漠应有的壮观吧！从莫高窟出来就直奔鸣沙山，游乐项目先从沙漠战车开始，驾驶着摩托车在沙漠上驰骋，一路轰鸣着奔上沙峰，自我感觉相当神武。回程中被强行取消驾驶资格，一面长长的陡峭下坡让人放声尖叫，不管是恐惧还是刺激，感觉好爽！玩完战车再骑骆驼，对于沙漠的美好印象中，骆驼是不可或缺的配置，沙脊上缓缓行走的驼队，夕阳柔和的光线将骆驼投影在金色的沙漠上，是多么沉静而苍凉的画面。但其实，我们所骑的骆驼五只拴成一队，沿着规定的路线慢慢溜达，并不能自由拍摄更不能擅自离队，沙漠和骆驼都在，却没有想象中的空旷与乐趣。最后，踏着木制的阶梯爬上高高的沙峰，站在峰顶俯瞰山下，一湾湛蓝的清泉被金子一般的沙丘环绕在山谷中，形似清新柔美的新月，色如晶莹剔透的碧玉。惊叹这神奇的一汪泉水，不被流沙淹没，不因干旱枯竭，用清秀与娴静，抵消这茫茫沙漠的满目荒凉。

一路之上，都用自己那款破手机随走随拍，虽然手机的取景和画质难免差强人意，但比起单反的笨重，还是毫不犹豫的爱上了手机摄影。跻身美女如云的长诚咨询，做一名模特的理想基本没戏，还是在摄影这条路上努把力，于是，手机镜头瞄准了各色新鲜或者资深的美女，美景配佳人，忽然不由自主的爱上了画面中的姑娘们。每年一次的单位旅游，今年这一次横跨三省，时间最久、人数最多、走得最远、风景最美，更重要的是，气氛最嗨！因为这些“最”，所以满心欢喜的爱上了集体旅游。差不多在每一个景点，都是东跑西跑、东拍西拍，在那些美好的风景里，都没怎么留下自己的身影，想想总是有些遗憾。等到回来清点同志哥的单反，竟然找到几张画面不错的照片，我在远隔千里之外的深秋里微笑。至此，十一天的行程，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静静期待着下一次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