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种记忆一生不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种思念长久萦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有一种爱永远陪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中国的传统观念里,针线活是一个女子一生中必备的技能,自古以来男耕女织,桑麻满圃,每个家庭里的女性都能干手巧,针线活由母女、婆媳世代传袭下来。如今社会发达,物质丰富,一个女人不会缝补没关系,因为已经没有人穿打补丁的衣服;不会织毛衣、围巾也没关系,因为线上线下各种羊毛衫、针织衫、围巾琳琅满目,款式多样;不会钉被子也没关系,因为有被套,被芯套进被套,拉练一拉,很方便。然而做为女儿,如果你没有得到过母亲教你针线活,那你的生命里真的是有一份遗憾,你体会不到母亲对女儿那份独特的温馨关爱,在夜深忽梦少年事时,少了一份对母爱绵绵深情的怀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母亲勤劳纯朴,心细手巧。我外公因病早逝,母亲是家中长女,下面有三个弟妹还小,十多岁就帮外婆分担家庭重担,出门耕地种田,砍柴卖碳。在家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听外婆说,母亲那时在老家做的绣花鞋,放在屋檐下,蝴蝶都会飞过来停在上面。她参加工作以后,工作很忙,下班后还有各种各样政治学习、开会,能做针线活的时间并不多,虽然那时有外婆照看我们几兄妹,平时做些缝补,但母亲总还是抽时间做针线活。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母亲为父亲做的白底黑面圆口布鞋,结实工整,式样美观,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手工最好的布鞋。那时父亲穿出门,总是收获许多赞美之誉,父亲脸上也总是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得意和满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母亲就开始教我做针线活,最早是教我钉扣子,会钉扣子后,教我缝补衣服,怎么走明线、走暗线,衣裤破洞大,补丁缝在外面,破洞小补丁缝在里面。母亲总是边示范,边告诉我一些缝补的常识。那时候,我们几兄妹和外婆住在一间狭窄简陋的平房单间,一扇门一扇窗。我和母亲做针线的时候,就坐着矮凳背靠床沿,面前放着一个装针线碎布的笸箩。母亲齐耳短发,两侧各用一个黑发夹夹着,身着素净的壮族唐装,五官清秀,神情安详而专注。我一边看着母亲一边学着做。柔和的亮光从窗子、门口照进房间,洒满温馨和诗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次,母亲递给我一块土白色的包装布,叫我用这块布缝一个米袋子。我按母亲的吩咐,简单修剪了布的毛边,然后把布料一折为二,叠成一个布袋的样式,大约2:1尺大小。因为要包布边,所以要缝两个来回。我找出针线,估计了底边和侧边的长度,打算一气从头缝到尾,所以把线扯得长长的,刚穿好针,母亲进来,看我扯那么长的线,想说什么又没说,走出去了。因为线太长,我才缝了几针,线就乱成一团,还在中间打了一个死结,我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我用针挑着死结,试图把死结解开。这时母亲又进屋里来了,看着我说:刚才看见你扯那么长的线,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你为什么扯那么长的线?我说:扯长一点,中间不用断线重新穿针,可以快点缝好。母亲说:那你看现在快不快?我不吱声了。母亲并没有责备我,她递给我剪刀说:把线剪了重新来。记住了,以后不论缝什么,你的手能伸多长,线就扯多长,每一针都能直接把线扯到底。这样才顺手,做得才快,你把线扯那么长,不但每一针都要花时间去扯那长长的线,而且线还容易乱,想快反而快不了。母亲没有多少文化,她不知道“欲速而不达”这个词语,但却用她的人生经验告诉了我做事的哲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读初中的一个暑假,母亲为我做了一件细花衬衣,她用画粉画出了开扣眼和钉扣子的位置,然后对我说,要开学了,给你做了件新衣服,你自己把扣眼锁了,把扣子钉上。说着把衣服递给我,就上班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锁扣眼在针线活里算是技术含量要求比较高的了,之前有几次。母亲锁扣眼也曾叫我到身边,让我看她怎么锁,边告诉我其中的技巧,当时看母亲娴熟轻巧的飞针走线,觉得好像挺简单的。不做不知道, 一做难住了。先是剪扣眼,按母亲画的线,教的方法,把衣襟扣眼的位置折成两层,拿起剪刀剪下去,因为估计不准,第一个扣眼剪宽了,剪第二个扣眼的时候,我仔细的目测了宽度,小心的下剪,感觉剪的扣眼不大不小刚合适,心里暗暗佩服了自己一下,可是把剪过的扣眼打开,傻眼了,本来应该剪成一字形的扣眼,被我剪成了一个浅浅的V形,还好,不是很明显,我安慰了一下自己,有了前两剪,后面剪的扣眼终于找到了感觉。锁边的时候,心里面记得母亲教过的,针脚要平且匀,扯线力度合适,不要过紧或过松,可是锁出来的扣眼针脚还是有深有浅,有宽有密,扣眼结有紧有松,像四只舞动着脚爬行的小蜈蚣。我觉得很对不起这件新衣服,都不好意思多看它几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傍晚,母亲下班回来,一看到我就问,衣服扣眼扣子都弄好了吗?“嗯”我应着从床头拿过衣服,怯怯的递给母亲,母亲拿过衣服,把那排扣眼看了看,然后看着我,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又再看看衣服扣眼。这时邻居农阿姨正走过我家门口,看到我们娘俩傻站那,觉得奇怪,便问:做什么?母亲把衣服递给她说:你看我的女锁的扣眼。农阿姨接过衣服,先是一个一个扣眼看了一遍。又提起衣领,举到眼前,上上下下来回看了几回那排扣眼,然后说,蛮好的,穿得出去。说着和母亲对视了一眼,接着把衣服递到我手上说,如果你自己觉得不好看,下次就自己锁好点,转身走了。母亲接过话说,手工活,看别人做的容易,自己不多做多练,是做不好的,熟能生巧就是这个道理。母亲准确的用了一个四字词语,解释了做手工活的精髓。虽然道理我是明白了,但后来做针线活的机会并不多,锁扣眼也只是偶尔,所以我的手艺始终没有青出于兰而胜于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生活在缝缝补补中平凡,岁月在日子的更叠里流逝。转眼到了一九八一年,我读书毕业参加了工作,四月底到单位报到,五月份开始上班,第一次领工资就领了两个月的工资,我心花怒放,揣在怀里,也揣着兴奋回家。那段时间,我年近九十岁的外婆从百色到巴马小住,那天我回到家里,正巧母亲和外婆都在,我高兴的对她们说,我领工资了,这是我第一次领工资,我给你们每人做一件衣服吧。外婆和母亲看着我开心的笑了。母亲说:等你以后攒钱多了,再给我做吧。你现在先帮你外婆做一套寿衣,外婆过去带你们几兄妹很辛苦,你们现在长大了,她也老了,让她享享你们的福吧。我心里明白,这是母亲在教我做人,要懂得感恩。但我突然感到似乎不太吉利,便说:外婆身体好好的就给她做寿衣,她会不会不高兴呵?母亲说:不会的,外婆老了,给她做寿衣,她就会过得更安心,更长寿。我转头问外婆,是这样吗?外婆乐呵呵的笑着说:是呵。那时候巴马百货公司门市部就在我家旁边,母亲陪我到布匹柜台,买了黑白两块布料,回到家,母亲很利索的一下就裁剪好了一套白布衣裤,一件黑布长袍。那时我家已经有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平时缝缝补补,我也会用。但车新衣服我还是第一次,母亲耐心的教我,车衣服、裤子先从哪个部位开始车,怎么包边,衣脚裤脚留多宽的边……。在母亲的指点下,我花两天时间把外婆的寿衣做好了,然后买了帽子、手套、袜子、鞋子配好一整套,用一块布包好,恭恭敬敬的递给外婆,外婆乐呵呵的接过抱在怀里。不过,外婆最后并没有穿上我给她做的寿衣。按壮族的风俗,老人年过百岁去世是喜事,入殓时穿的寿衣不是黑白的,而是喜庆的红色寿衣,我外婆长寿到110岁,寿终时穿的是,在她100岁时我小姨为她重新准备的红缎寿衣。</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我为人妻,有了自己的家,在我将为人母的那段时间,母亲就开始为她未出世的外孙操心,她亲手缝制了厚实的抱褛,小棉被。买来各种各样的布料,教我裁剪缝制婴儿的衣服,单衣单裤,夹衣夹裤、围兜罩衣……,一件一件,一针一线无不诠释着母亲对女儿和外孙的爱。这份爱像涓涓溪流,像春雨无声,悠远绵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天是2024年5月19日,谨以此文祭奠母亲辞世十周年。</span></p> <p class="ql-block">2024.5.1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