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屋

许凌

<p class="ql-block">  如果有人问我,什么事物最使我魂萦梦绕,我会不假思索地告诉他:故乡的老屋。</p><p class="ql-block"> 老屋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一家人搬到城里后,老屋就拆掉了。但老屋的影子已经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多次在梦中出现。</p><p class="ql-block"> 依稀还是那三间堂屋,大门朝南,墙体下半截是青砖,上半截是土坯。屋面上铺着厚厚的茅草。对面两间厨房,堂屋与厨房之间有砖铺的路面相连。</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一百多平方米的院子。我们村里不兴关院墙,为的是左邻右舍来往方便。</p> <p class="ql-block">  冬天,小院里洒满了和煦的阳光,母亲坐在门囗打毛线,小花猫用它那胖哚哚的小爪子戏玩着地上的绒线球。阿黄(我们家的大黄狗)趴在屋檐下晒太阳。祖母端着一只小簸萁,在喂那几只小油鳮。她那满头银发,展现着岁月的沧桑,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和蔼慈祥。如果天太冷,我们会在大门的下半截挂上稻草编制的厚厚的草帘,既挡住了寒风,又不影响采光。我们在堂屋里用铜手炉取暖,还可以在手炉的火灰里炕花生,炸白果,满屋子香气扑鼻,好不温馨。</p><p class="ql-block"> 夏天,学校放暑假了,晚上,左邻右舍都聚在小院里乘凉,听老人讲故事。第二天早晨,大人们都已下地干活,我一人睡在东房间,总有一只斑鸠在屋后的杨槐树上“咕咕,咕咕”地叫,更加显示出清晨的寂静。</p><p class="ql-block"> 为了赶阴凉,上午,我们在堂屋西山头,放一张小方桌吃早饭。一碗稀稀的大麦糁子粥,两块米面饼,就着苍黄的小咸莱,喷香。中午,在大槐树下吃午饭。午饭后,在堂屋中央铺一张竹蓆睡午觉。茅草屋顶和土坯墙,把盛夏的热浪拒之门外,沙夹土的地面格外凉爽,加之门上挂了芦苇编的夏帘子,屋里比开着空调还舒服。</p><p class="ql-block"> 啊!老屋,你虽然没有豪华的设施,但你冬暖夏凉,就像一个舒适的摇篮,抚育了我们几代人的成长。</p> <p class="ql-block">  老屋后面有一快菜地,春天,油菜花一片金黄,引来无数蜜蜂齐聚,彩蝶纷飞。南屋西山的土坯墙上被蜜蜂做成许多小洞,每个洞里都有蜜蜂。我和邻居几个孩子,常常用一个空火柴盒,套住小洞口,用一根细草把蜜蜂掏到盒里,让它在里面发出极好听的嗡嗡声,玩够了再把它放飞。厨房东山头的小花圃中牡丹盛开,月季含笑,芍药怒放,姹紫嫣红。</p> <p class="ql-block">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莱园里硕果累累。地上躺着一个个红彤彤的大南瓜。花生、红薯我们都是吃新鲜的,不施化肥,不打农药。秋风乍起,寒霜甫降,老屋后面银杏树一片金黄,在夕阳的映照下,那屋、那树、那院落都融入了落日的余暉,炊烟袅袅,鸡鸣犬吠,这是一首田园诗,又是一幅暖色调的油画。</p><p class="ql-block"> 老屋里唯一的文化娱乐设施,就是挂在堂屋中柱上的广播喇叭。清晨,喇叭里《社会主义好》的乐曲把我从睡梦中喚醒。接着,非常熟悉的声音在播送天气、农时和本县新闻。每天中午放一段淮戏,这是必不可少的,没有挑选的余地,放什么就听什么。好在百听不厌。全家人吃着飯听戏,是无可比拟的享受。虽然只有一盘炒韮莱,一碗青菜豆腐汤,但大家吃得挺香,因为家乡戏比什么都有味。</p><p class="ql-block"> 一家人,凡是在外工作的,只要有可能,逢年过节,都要赶回老屋团聚。</p><p class="ql-block"> 端午节,母亲会在老屋的门框上挂上一束菖蒲和艾草,以避邪气。中秋节的晚上,在院子里摆上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月饼、鲜藕、菱角、石榴、水煮花生等时令瓜果敬月光。当斗香点起,鞭炮放过,一家人围坐在小桌旁,皓月当空,老屋沐浴在乳白色的银晖中。“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此时此刻,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p> <p class="ql-block">  最精彩的莫过于春节。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年的气氛就渐渐地浓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首先是送灶,这一天要送灶王爷上天述职。这项仪式由我祖父主持,我是他的助手。腊月二十三的晚上在南屋的土灶前进行,烧香、磕头、焚化黄圆(一种黄色的纸,上面印有彩色图案),燃放小鞭。祖父默唸“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然后把旧的灶王爷像揭下来焚化。待到年三十晚上接灶时再贴上新的灶王爷神像。</p><p class="ql-block"> 童年时,我最惦记的是灶王爷神像前的那个小小的绿陶罐。里面有半罐子麦芽糖。大人们说,罐里的糖叫灶糖,因为有粘性,是用来粘鱼刺的。有谁被鱼刺卡在喉咙里,就吃灶糖把鱼刺粘下去。于是我一直盼望被鱼刺卡住,可是总没有机会。</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就是磕粉。吾乡有春节吃元宵的习俗,糯米磕成米粉,非石碓不可。而石碓一个村才两部,故而我家的石碓从腊月二十三起,就陆续有人相约来磕粉。开始还仅仅是白天,接近除夕,则通宵达旦。一家磕粉至少来三人,最快也得两小时。加上我家在南屋里做饼蒸包子,南屋里热气腾腾,欢声笑语,热闹非凡。</p><p class="ql-block"> 除夕的下午,我帮祖父在老屋的大门上贴春联,在门楣上贴喜纸。吃完年夜饭,最激动的时刻来到了,妈妈给我一个小瓢,里面装着初一清早开口说话前吃的大糕、枣子、花生、芝麻糖等。还有一个装着压岁钱的红包。</p><p class="ql-block"> 初一清晨,全家人吃过元宵,接下来就是接待前来拜年的乡亲,一拨一拨,络绎不绝。直到中午前才结束。</p> <p class="ql-block">  老屋就这样默默地陪伴着我家几代人,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她用坚实的身躯为我们遮风挡雨,在她的怀抱中,我们完成了几代人的文化传承。</p><p class="ql-block"> 老屋虽然不在了,但她的影子长存在我的脑海中,时光的流逝,抹不去我对老屋的印象,时空的变迁,斩不断我对老屋的思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