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道州人,一直以来就有个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一定要登一次韭菜岭。尤其是近年来,随着韭菜岭在省内外乃至全国知名度的不断升高,穿越非菜岭越发成为广大户外登山驴友们追捧的一种时尚。再就是年岁逼人,再不动脚就真的是老了上不动了,这种心情就愈发强烈。今年国庆假,终于成行。</p><p class="ql-block">9月30日下午,带上装备与驴友一起驱车出发到大江源。晚饭是在向导家吃的,向导姓邓,本村人,一个敦厚朴实和善可亲勤劳能干的农村中年汉子,原先当过村支书,现在退休了,我们都叫他“邓支书"。晚上在村口新修的水泥桥上搭帐篷过夜,睡了一会被吵醒了,原来又进来了一拨外地驴友在我们边上叽叽喳喳地扎帐篷。据说每年国庆假来登韭菜岭的驴友是一拨接一拨,就象赶闹子一样闹热。</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吃完早餐,在老乡家削了根竹杆作拐棍,八点零八分开始登山,领头奉群主说这个时晨吉利,他搞事向来致力,不象别个不靠谱。我考虑到平时缺乏锻炼,象这种高强度的长途跋涉,还从未尝试和经历过,毕竟年纪又一大把了,难保不出现体力不支尤其是耐力不够,便与人约好混帐,没带帐篷,只带了一些衣物,尽可能地减轻负重,但算下来也还有十多二十来斤。刚一开始是沉浸在兴奋当中,且体力充沛,又是山脚平缓之地,一路狂奔。韭菜岭,我来了!</p> <p class="ql-block">接下来山坡愈来愈陡,山路愈来愈窄,越发崎岖难行,渐渐感到有些吃力,开始出汗了。我在想,女驴友都能行,难道我还不能么,虽说是老男人家了,但总还硬得起几下吧,何况有些女驴友的背包比我的还重。约莫走了半个多小时,过一道水的时候,队伍稍作停顿,奉群主说这只是万里长征刚刚走完了第一步。</p><p class="ql-block">这时候我已经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听了这话当即就蒙圈了,觉得可能会蛮难搞挨不起,搭早投降算了,不能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和别人的实力,作无谓的牺牲。一旦体力耗尽,半途之中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了,喊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就喊死了。有些事不是光凭想象和热情就能搞得成的,有些人深藏不露从表面是看不出来名堂来的。就象有一次去爬银山岭,爬到一半不到我就出汗湿了内衣,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山风猛一吹过来,不禁打了个冷颤。我就说,噫呀,出了汗风吹到有点冷来。一个差不多60 来岁的老大姐就说,啊,你就出汗了?我就说,啊,你还没出汗啊?所以,事不能乱来,人不可貌相,这都是要靠硬买买吃饭靠实力说话的,你得好好惦量惦量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我冷静一想,就坐起不想动了,打算等队伍都过去了以后我就一个人偷偷开溜撤退。这时,同样落在队伍后面,比我年龄还大将近十来岁,今年已经56岁的县财政局的老杨,说了一句他自己却让我也爬起来背起背包又跟着队伍继续前行的话。他说,还起来走吧,如果这次我还上不去的话,恐怕这辈子就再没机会上去了!就是他和他这句话把我害惨了,看他三步一停五步一歇的样子,我就等到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支撑不住打退堂鼓的,那时我就好跟他一起撤退,哪晓得他泄屎硬挣硬是不服输。在以后的行程中我们一直都是队伍的忠实后卫,有时候与大队人马拉下很长一段距离,月岩林场场部的工作人员小李一直在后面慢慢跟着他。说句实在话,如果没得个尾巴屎结伴,我是不可能会继续坚持下去走完全程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应该埋怨他还是应当感谢他。后来有一段在县中医院上班的一位女驴友跟我走到一起谈白的时候,我才晓得,其实想当逃兵的不止我一个,可惜当时已经马上就快要到达宿营地了。正因为我和老杨两个老砍砍的这种倔强和疯狂,激励和鞭策了他们,否则,当时只要有哪个先当了逃兵,马上就会产生连锁反应,整个队伍就会溃不成军。没想到我和老杨两个拖油瓶倒成了一副强心剂。不过,这位女驴友又埋怨我当时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不早跟她说呢,否则也就不用遭这份洋罪了。算了,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只怪我们相见太迟相识恨晚。正当我们意犹未尽地谈话间,目的地就到了,当然,这是后话。其实这是一种团队中的攀比或叫竞争竞赛现象,相互影响,把它称作是良性循环也对,或者叫做恶性循环也。引导和影响团队向健康积极方面和方向发展,就是良性循环,相反,就是恶性循环。看到我们老砍砍还在坚持,她们就不好意思撤退。看到她们妇人家还不怕死,我们男人家还怕什么。就好像敌对的双方,在相互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的情况下,有时候就靠黑啷头瞎蒙,这叫狭路相逢勇者胜!</p><p class="ql-block">一路艰辛跋涉,阴天山中雾气本来就大,天空又飘起了毛毛细雨。雨衣却也懒得穿了,反正是汗流浃背早已湿身了,这点毛毛雨就真的是毛毛雨啦。戴个太阳帽稍微遮一下脑壳就得了,其实遮不遮也无所谓,就算不下雨头发也早湿透了。虽说是毛毛雨,但本来就很难走的山坡路,这下就更滑更难走了,不断有人摔跤滑倒。眼前只见愈发难行的路,几米开外已是人影模糊,远处山峦叠峰若隐若现,山中景致都隐埋在一片雾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何况这时也折腾得无力无兴去欣赏。一路走走停停,陡峭之处,拐杖已无济于事,只得斯文扫地,手足并用四脚攀爬。有时候也可借助长在路边的树和藤,只是一定要看清楚最好是用一定的力度先试探一下,干万不要去拉小树枯木枯藤。</p><p class="ql-block">中午12点半出得山林到达一较宽敞的溪滩上,此处向左可去广西,向右溯溪而上前往韭菜岭顶峰,据说是因离广西仅四十八步之遥,故名四十八步。这里还依稀看得出留有曾开过矿的遗址痕迹。因已到午时,于是在此小憩,勿勿吃点干粮以作午餐。汗水雨水把浑身湿透,一停顿下来,山风一吹,不禁有些冷颤,前面驴友烧的一堆柴火也没烤上一会就又出发了。</p> <p class="ql-block">雨越下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这时候大家才拿出雨衣来穿上遮雨御寒。沿溪而上,偶有一两处瀑布亦无心驻足观看。突然左拐上山,是一段坡度陡增几乎垂直向上且碎石磙滑狭窄崎岖的小路。此时,经过长途跋涉体力几乎耗尽,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几度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就是著名的绝望坡。正当疲惫到了极点,感觉到天都快要踏了,实在是顶不住了,这时忽听得前面传来一阵欢呼声,就要湔溃的身心不由为之一振。穿过一片小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草原之色跃然眼中。阿弥陀佛,终于到达了今天的宿营地——千家峒中峒。</p> <p class="ql-block">此时是下午3点半钟,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连续跋涉了七个半小时。这是一处盆地地形,四周青山环绕,一条清澈小溪从一片绿茵草地中蜿蜒流过,偶见三两只黄牛水牛悠闲地在草地上吃草,俨然一个世外桃源。草地临山脚一隅,但见一处残垣断壁,据说原是解放军一个通讯班的驻地。我们在这座已成废墟的石屋旁边搭起了帐篷,草地上一层厚厚的野草,篷松松软绵绵的,连气垫都省了。邓支书开始在小溪边上生火做饭。上山时他不但要背他自己的户外帐篷包,还要背我们的米菜食物和锅盆餐具,却健步如飞如履平地,时不时地要坐下来等我们一阵。他生火做饭菜更是一绝,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我是大火生起来以后才走拢来的,只见一大堆柴火,锅就直接架在上面煮饭菜,完全不用象我们平时在野外生火煮食,至少也要搬几块稍大点的石块拼砌成一个简易的炉灶架锅生火。没带饭勺,他用砍柴刀两下五除二就把一截木头劈成了一个漂亮的饭勺。山上气温较低,阵阵山风袭来,愈感寒冷,赶紧把湿衣裤换了。简单地用溪水擦试一下身子就算是洗澡了,不怕冷的驴友还在溪水里洗头洗澡。湿鞋子没得换,就脱下来架在柴火上烤,结果还没等烤干就把鞋和鞋垫都烧了个洞。索性也不烤了,象其他驴友一样,换上干袜子,然后再在脚上套个塑料薄膜食品袋,再穿上鞋子,就不用再怕湿鞋了。晚餐很丰盛,有米粉肉、扎肉,还带了四只切好了的土鸡肉来熬汤,奉群主还带了酒来与驴友们喝。不知道是因为土鸡还是山上的溪水,或者是用柴火烧的,熬出来的汤特别地鲜美香甜,我一大把年纪了还从来没喝过这么美味的鸡汤。喝了还想喝,喝干了就又舀一瓢溪水加进去再熬,反正溪水就在旁边,只要你想喝,有人就说干脆装一个潜水泵得了。白天灌了好多冲古水,晚餐又喝了几大碗的鸡汤,却一直都没得尿屙。</p><p class="ql-block">傍晚的时候天放晴了,到了晚上满天的星星,又亮又大。睡觉时,全身尤其是腿脚非常疼痛,虽说已是非常疲困了,但迷糊了一阵了后就醒了。我后悔晚餐没喝点酒,应该是再不喝酒也要搞它个花醉古,不仅活血通脉,解表驱寒,预防减冒,缓解肌肉关节酸痛,还可以促进睡眠。难怪他们喝了酒一进帐篷就呼呼大睡,既不喊疼又不喊减痛的。透过帐篷只见外面一片光亮,还以为是天亮了,探出头来一看,却是明月高悬。山上夜里天冷风大,月亮也特别地亮特别地大,看起来离地很近,仿佛伸手可及。本来想爬起来用手机把这高山冷月的景致拍下来的,但实在是太吃亏了,加上天又冷,实在懒得动了,现在想起来就好后悔。夜异常地谧静,远处山上传来不知是一种什么鸟的叫声,风吹得帐篷啪啪地响。偶尔还听到邓支书帐篷里传出几声咳嗽声,真担心他是不是减冒了,他拉脱带睡袋了,等到宿营扎帐篷才发现,直怪他老婆在他准备行当的时候打了他的岔,才忘记了睡袋没带,现在只有和衣而眠了,驴友还拿了一件衣服给他盖。我是没多余的衣服给他了,本来带的就少之又少,睡袋又薄,我是把所有的衣裤都全副武装起来,然后进睡袋里面还是觉得冷,邓支书你可千万不能出状况啊。我腿脚似乎也愈加疼痛了,翻来覆去直到深夜两三点钟才慢慢入睡。一天总算挨过去了,这天是10 月1号国庆节,农历八月十九。</p> <p class="ql-block">次日被驴友叫醒来吃早餐,已是8 时许,我是最后一个起床的,大概昨晚也是我最后一个睡着的。简单地洗濑了一下,泡了碗方便面吃了早餐,收拾好行装,八点半向韭菜岭顶峰进发。睡了一夜,体力虽然得到了一定的恢复,但腿脚疼痛症状非但没有缓改减轻,反而变本加厉雪上加霜更加严重,我真的不知道下面的路到底怎么走。尽管肩上背包不是很重,但此时此刻对于我来说却是压力山大,我觉得我要是还继续背着它肯定会是走不了了。之前我就有意无意地跟邓支书套近乎,说邓支书你哪门那门很哦,那门重的东西背起就跑,跟飞一样,我们尽追你都追不到,等带的东西吃完了你的包空出来以后,我的包是不是可以搭到你背一截。邓支书豪爽地答应说没得点问题。从此刻起,我就更加坚定地认为社会主义好共产党最亲邓支书是我党最优秀的共产党员新时代最可爱的人。出发前,我不得不厚起老脸不耻下包把它塞进了邓支书扛在肩上的那个大蛇皮袋里,其实邓支书的年龄比我还要大。有驴友见我空手撂撂,问我的行李哪去了,我不好意思直说,就说甩了不要了,保命要紧,人能下去就不错了。</p><p class="ql-block">大约行进一个多小时后,临近登顶,还有一段比较惊险的山路,是到达顶峰的必经之路。两边是陡峭的山坡,山脊上一条小路仅可容一人通过,行走在上面有种过独木桥的感觉,当地人称它为鲫鱼背。胆小或恐高的驴友不敢从上面过,只能望顶兴叹,干辛万苦,干难万险,眼看只有一步之遥了,却只能抱憾而返。</p><p class="ql-block">通过鲫鱼背,登上山顶,有个小平台,中央埋了根水泥柱,无文无字无任何标志,到此再无路可走,除上来的一条路外三面都是悬崖绝壁,下去要原路返回经过鲫鱼背,然后才可以另寻下山之路或继续原路返回。所以在过鲫鱼背之前,一般都把背包御下来放在岔路口,登顶返回时再取。站在山顶的小平台上,居高临下,迎风伫立,放眼远眺,一览众山低。各种欣喜若狂,欢呼雀跃,呐喊发泄,歇斯底里,应有尽有,不一而足。驴友们忙着摆各种破斯造型拍片,我却低头四下寻找,最后发现韭菜岭上无韭菜。韭菜岭,终于踏踏实实地踩在了脚下,此时此刻是公元2015 年10月2日9时55分。</p> <p class="ql-block">下山我们没有原路返回从大江源下,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从庆里源下,这是目前为止相对最成熟走的人最多的一条路线。中餐亦是在下山途中休息时吃了点干粮充饥,好在山中溪流遍布,有尽管的冲古水喝,天然矿泉水随处可取,可直接饮用,无菌无毒,清洁卫生,绿色环保,清澈甘冽,消暑解渴。全程中唯一就是在从宿营地中峒到登顶,再从顶峰下个多小时,总共将近三个来小时的路程中,不经过溪流,没有水源。奉群主事先提醒大家要带足饮水,尽量把水壶灌满,并注意节省。我可能是拉在队伍后面还是没注意听,就没灌水,只剩下半瓶还不到了,尽管知道就靠它来保命了,但就这点水就算是象打点滴一样节制也滴不了几下啊,实在抵不到火了就只得向驴友讨点水润润喉咙。下山的路说难也易说易也难,有人说下总比上要轻松些,实在不行就滚起下梭起下,也有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我们下山的时候比上山要好,没再下雨了。天气晴朗,空气清新,各种珍稀树木,奇花异果,飞鸟爬虫,清澈小溪,大小瀑布,乱石铺滩,怪石林立,原始丛林,群山巍延,重峦叠嶂,尽收眼底。其实一路风景赏心悦目,我却视若惘闻,无暇顾及,登了一次韭菜岭,基本上没看什么风景,也没什么印象,不是韭菜岭上没风景可看,而是实在是来不及顾得上看。我只知道,包袱可以甩掉,但路是要自己走的。因为赶路,错过了许多风景。但对有一处我是格外留意的,之前我就听说过,也在驴友发的照片上见过,就在下山途中的路边有一处天然的石椅,微妙微俏。从那时候起我就总在想,哪天我一定要上去看看,看看有没有办法能不能把它搬下山来搞回去。另外还有一处令我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在过一处有流水的悬崖哨壁的时候,差点滑了下去,我这条老命差点就在那里报销了。其实在整个行程中,象这种潜在危险远不止一处,只不过是小心谨慎多多注意防范在其它地方没出状况而已。登山有风险,处处须谨慎,细节决定成败,干万大意不得,有时候生与死就在一瞬间。</p><p class="ql-block">整个下山途中,我尽管空手两脚,却仍是举步维艰,如履刀山。好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或是美美地睡上一觉,但我知道,我一旦坐下来就会再起不来了,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走,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不管别个走得多快,自己走得多慢。我机械地挪动着沉重的步伐,遇到陡峭坡,就采取一侧二退三梭的办法,也就是侧着身子和脚步走,或是倒退着走,这样就会稍好一些,腿脚就不会那么酸痛,实在不济了就一屁股坐地上溜起下。可以溜起下,这就是下山比上山最大的优势和好处。后来驴友看我一拐一瘸的,就又给了我一根手杖,我就成双马游街了。靠着这一侧二退三梭四慢五不停,我终于走下了山,完成了穿越韭菜岭。当然还有至关要紧的一点,就是搭帮邓支书,我嘴上说是搭他一截,其实早就想好了是要搭他一路。</p><p class="ql-block">下山后我们这个群还要从庆里源保护站走一段路到云溪水库老王家,车在那里等,晚餐在老王家吃满汉大席全羊肉,并还要在云溪水库安营扎寨再住一晚,第二天吃了早饭再回。我实在走不动了,别说全羊肉,就是龙肉我也没那命消受了,就搭了老杨的车先回县城了。邓支书走到前面去了,我未能与他当面道别,就托驴友转交他一百块钱略表谢意,我的包也托驴友带回,并一再叮嘱驴友一定要当面向邓支书转达我的谢意:钱不多,没别的意思,只是略表一点谢意而己。</p><p class="ql-block">从上午10:40开始下山,下午6点半左右到达庆里源保护站,总共走了7个多小时,减除从宿营地中峒到顶峰的一个多小时路程,下山和上山用时基本差不多,下山比上山路程短,坡度大。</p><p class="ql-block">都说终于征服了非菜岭,我却不明白到底是谁征服了谁。韭菜岭依然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地杵在那里,毛都没少一根,我却狼狈不堪,差点要了老命。不过总算是也登了一回韭菜岭,了却了一桩多年甚至可以说是这一辈子的心愿。韭菜岭,上来了也不过如此。如果有人问我韭菜岭怎么样,我肯定会回答他说韭菜岭好耍得很。若再问我下回还去不去了,我会告诉他打死我也不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写于2015-10-7</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