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发金银满山香

快乐奇迹

清晨，踏着露水去山间走一走，如果呼吸间充溢着淡淡清香，味蕾里滑出丝丝甜味，不用说，那是槐树开花了，一缕缕的香气就这样牵引着我们走进了夏天。

此时，既没有刚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温和而不疏淡，热烈但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木欣然。 水田里的禾苗、远山上的树木都已经长高长绿，远远望去恍如一片绿色的海洋。风儿一来，便如波澜起伏，层层叠叠的全都是绿浪。

初夏时分，金银藤上的花却开得十分茂盛。细长的白色花蕊，像一根根银针，划开薄薄的花萼，从花蕾里跳出来。银色的花瓣全都向后微微卷起，极力地将长长的花蕊衬托得分外妖娆。

我俯身细看，一丝清香便沿着花萼淡淡地散过来，令人感觉甘甜而且美妙，一丛丛，一簇簇，次第相继，黄白相间。当一阵微风从那里穿过时，便把那些浓厚的香味，吹进那些对着院子开着的人家门里去。

写《金粉世家》的张恨水先生，他在《山窗小品》中这样写道：“金银花之字甚俗，而花则雅，每当疏帘高卷，山月清寒，案头数茎，夜散幽芬。泡苦茗一殴，移椅案前，灭烛坐月光中，亦自有其情趣也。” 你看，朴素的金银花也有属于它的那份雅，是恬淡寂然的雅，是洗去铅华的雅，是应了看花人心境的雅。

雅致的金银花，不单单有美丽的外在。还具备丰富的内涵。既同药草之兼济，非似花木之徒香。早在3000年前，我们祖先就开始用金银花来防治疾病，在《名医别录》中被列为上品。金银花味甘，性寒。归肺、心、胃经。功于清热解毒，凉散风热。其气芳香，其色黄白。而凡花皆散，有宣通气血解散之功，且寒能解毒，甘不伤胃，故一切痈疽外证，推为圣药。素有“药铺小神仙”之美誉。

清代陈士铎所著《洞天奥旨》中记载：“疮病一门，舍此味无二品也。” 主张 “消火热之毒必用金银花” 。每每疾呼 “若能多用，何不可夺命以须臾，起死于顷刻哉”，“诚以金银花少用则力单，多用则力厚而功巨也”。陈氏经验，疮疡起时必得金银花可止痛，疮疡溃脓必得金银花可去脓。疮疡收口时必得金银花，可起陷。疮疡必重用，恒用二两，一般半斤至十二两。

在我明月山里的老家，千百年来，金银花的妙用皆得口耳相传。每年金银花慷慨地解开香囊的时候，夏婆婆准是第一个接收到金银花讯息的人。她会在带露的清晨，梳了整齐的发髻，换上干净的蓝布衫，挎过精巧的竹篓，小碎步地往山上有香味儿的地方去。

只见夏婆婆的十指在花间飞舞，成熟饱满的花蕾，刹那间纷纷跳入她的竹篓。竹篓里的金银花，挤挤挨挨，好不热闹。不一会儿，小竹篓就装满了。小碎步地回到家里，先是翻拣干净，再用竹匾晾晒。

几天后，夏婆婆就将晒干了的金银花，大部分用袋子装好，拿到镇上的药店去卖。剩下的，适当的时候泡茶或是送给左邻右舍的乡亲们，一个塆里的人，有几个没有得过夏婆婆的馈赠呢？

我永远记得夏婆婆说过的一句话，她说， 这世界上，没有多少东西是自己的，一定要大度；也没有多少东西是永恒的，记得要珍惜。这些话自然纯粹，清新美好得仿佛就像茂密的山里汩汩流淌的清澈泉水。

这些年来，我向往田野，眷念故乡。大抵算是个浪漫主义者，内里始终有一个唯美的意向。闲来，偶尔也看老树画画，对他那句“春天，我在花树下等你”有某种情感上的认同。

从故乡的山水来看，那花，若不是槐花便应该是金银花了。这两种花，洁净的颜色、柔弱的气质，均有一种拓荒三年换得一时春生、像爱情一样的决绝和勇敢。而且，它们最具有乡愁的气息，醇厚，绵延。

我在明月山的山道里，追逐着阳光的影子，挤挤挨挨的金银花，娇俏地开着。微风裹挟着它的香，悄悄吻过我的头发，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它。它让我觉得，故乡就是这个样子，香香的，甜甜的，带着三分浅浅的氤氲，温柔得就像汤色明亮，甘醇鲜美的金银花茶似的。

试问自己，几时归来，做个闲人。牧歌茶饭，诗酒田园。不管红尘多少痴狂，也不问岁月几番风雨，我就守着这片花海，倾其深情，乐尽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