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78年5月的一天,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送别最后陪伴一程的母亲后,我到班主任邱老师家,想咨询报考大学的一些事情,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我在老师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张高校招生的宣传报纸,报头是抚州地质学院几个红色的大字,便拿起来看看,有学校和专业的介绍,放射性水文地质,其实那时并不太明白放射性水文地质的概念,想当然地认为跟放射性有关的专业那一定是高科技,对于一个心怀科技梦想的青年,还是有一点吸引力的。也就是这份招生简章无意的匆匆一瞥,就确定了我一生的轨迹,不久后填报志愿时,我在第四志愿填报了抚州地质学院,好像那时我们湖南可以填报五个志愿。也许我的高考分数不多不少,正好达到抚州地质学院的录取分数线。那天我正在地里干着农活,一个知青老远走过来高声告诉我,“唐泽军,你考上大学了,录取通知书寄到知青点了”。意料之中的事,但心里还是非常高兴,赶快收拾农具回知青点。那一刻,天更高更蓝,风更柔和,小路边的小花也更灿烂,前方豁然开阔了。拿到那份已被热心人拆封的录取通知书,抚州地质学院,放射性水文地质专业,心里高兴之余还是有点弱弱的遗憾,没有被更好的大学录取。注定的缘分,一生都有了抚州地质学院的烙印,也因此有了一群让自己为之骄傲的大学同学。</p><p class="ql-block"> 国庆节过后几天,我坐上了东去的火车,这是我第一次跨省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上特别快车,那时的特快列车也就每小时70公里左右。坐上火车的那一刻,心中充满着离开湘潭的惆怅和对未来的向往,我知道,湘潭从此可能就是故乡了,高中同学们聚会时,我说出了几十年来的感觉,湘潭在我心中就是那湘江边上的那栓绳柱,无论我漂流多远,它就一直栓着我的心。现在回过头来看,踏上东去的列车那一刻,实际上也是我无意中踏上了国家改革开放的时代列车,作为个体,在国家发展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但却深刻地感受到了国家空前绝后的发展过程,有幸地看到了国家波澜壮阔的前进步伐。大约七八个小时后,深夜的时分,到了向塘西站,沪昆线的一个小站,在这里第二天早上转车去抚州。在向塘西站见到了来接站的一个年轻老师,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花明老师,也是我见到学校的第一个老师,花明老师后来教我们政治经济学,说实话,他在台上讲的头头是道,唾沫横飞,极其努力地给我们讲什么是生产力,什么是剩余价值,可我们台下却是没有多少人听,不是在记英语单词就是在看数学,当时的风气使然,我们重理轻政。花明老师后来做了母校的副校长,他即是我们的老师,也是我们的朋友。</p><p class="ql-block"> 抚州,一座小城,一条主干马路,有人常说,抽一支烟就能从马路的头走到尾。我是从招生简章上才知道这座城市的,也经常被人误以为我是考取了福州地质学院。抚州虽名不见经传,却是才子之乡,汤显祖、王安石等等耳熟能详,现代的名人能士也不少,如书画家舒同,小提琴家盛中国等。学校坐落在城边,从大门走进去,走完一段往下的斜坡路,就看见一栋行政大楼,一栋三层的俄式教学楼,中间一个足球场,学校小巧玲珑,树林成荫,十分紧凑,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p><p class="ql-block"> 记得第一个认识的同学是冯绍元,那是在入学后的几天里,学校对新生进行体检,我碰巧跟他同时检查一些身体项目,他当时是14岁多一点,身高也是140厘米多一点,体重35公斤左右(记得是这么多),印象深刻,完全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孩,那些体检的医生也是议论纷纷。大学四年,绍元就是一部德国电影的名字“英俊少年”,阳光开朗,他被班上年纪大一点的同学亲切地称作“小家伙”,他为人热心,同学谈恋爱需要传递个口信或纸条,他便欣然领命,他可以自由出入女生宿舍。绍元现在已是我国农业水土工程领域的知名教授,是我们班同学的骄傲之一。我在中国农业大学读博士的时候,上过他的土壤水动力学的课程,那时他是我们学院的院长和党委书记。我们交集甚多,他对我帮助也甚多,我们是同学,是同事,是领导,是老师,更是一辈子的朋友。他离开中国农业大学转赴扬州大学工作时,我难过了很久,依依不舍。</p><p class="ql-block"> 印象最深的老师是潘乃礼教授,他是我们专业基础课《地下水动力学》的授课老师,也是我们的班主任。他第一次上课时,我在走廊看见潘老师从楼梯间缓缓走来,个子不高,胖胖的,圆圆的大脑,几根头发贴在脑门上,一丝不乱,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透过厚厚的镜片,可以看到智慧的光芒,穿着一条笔挺的条带裤子,配一双皮鞋,手上拿着两本硬板封面的外文专著,形象极佳,在远去的岁月中依然清晰。潘老师的课像他的仪表一样,也是一丝不苟,娓娓道来,他讲地下水动力学就像在给我们上数学课一样,严谨,逻辑性强,虽然不幽默,但也引人入胜。说来也巧,我和绍元的地下水动力学考试成绩是一样的,都是95分。其实,潘老师也是站上大学讲台不久,他刚刚从野外地质队调到学校,我退休前也是大学老师,知道站在大学讲台是多么的不易。潘老师是上海人,极其聪明,他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从优秀的高考生中选拔到苏联留学,从苏联一个矿业学院以优秀生毕业,他的俄语特别好,他自豪的告诉我们同学,他在莫斯科广播电台接受采访时,听者都以为他是苏联人。有一次,我们在学校附近实习,晚上同学围成一圈,中间燃起了篝火,潘老师站在篝火旁,用俄语唱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声音醇厚,我想很多同学应该还记得那篝火,记得那歌声。回国后潘老师被优先分配到二机部的地质队,寻找铀矿,为“两弹”做着最初的基础工作,“铀”是敏感的话题,很长一段时间与之相关的都是绝密,也是我们学校所谓放射性专业的由来。因而潘老师所做的工作也具有“核”的性质,是绝密的,不能发表科研成果,是默默无闻的。他与学校其它留苏的老师一样,我们认为都是一群很厉害的人,可学术地位都不高,有的直至退休都不是博导,要是在别的高校,他们早就是知名教授了吧,这也许这就是无私的奉献吧。此刻,耳边又想起离校时潘老师的谆谆教导,“到了单位,好好工作,多给我来信,看看科研上能不能合作”。对不起潘老师,到工作单位以后,忙忙碌碌,一个字也没有给潘老师写过,三十年再回学校时,邵元作陪,请潘老师吃了一顿饭,略表心意。</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