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骑行湘东南回忆录之七（大山里的旅程）

过客

    2020年9月16日，晴空万里到暴雨如注，计划：桂东—汝城，行程约80公里。实际完成：80公里。

    早上起得早，翻看微信，有位多年不见的朋友半夜留言说，看了我的朋友圈，知道我在桂东，碰巧他昨天也住在桂东，约我早上一见，并发了定位地址给我。打开定位，正好是去汝城方向的必经之路。于是，早饭都没有吃，就出发了。路是沿着沤江走的。朋友住在县城边的民宿。见面交谈，他这几天在湖南、江西一带的县城考察民宿，今天准备往江西吉安去。

    哦，也是，这几年民宿发展是热门行当。桂东发展民宿的条件得天独厚。桂东县位于湖南省东南边，罗霄山脉中段，湘江支流耒水上游，东与江西省上犹县、崇义县、遂川县为邻，南邻汝城县，西接资兴市，西北连株洲市炎陵县。桂东县属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区，夏无酷暑，冬无严寒，温暖湿润，四季分明。桂东森林覆盖率为85%，居全省第一位。森林多，自然负氧离子多，桂东负氧离子含量世界第一，最适合人类居住。桂东县平均海拔900米，县城830米，是全省海拔最高的县。我们都知道海拔每升高100米，气温下降0.6度，加之森林覆盖好，周边又有高山遮挡，桂东县城的气温，夏天比长沙低8℃左右，冬天高4℃左右。因此，桂东素有“养生天堂、避暑胜地、世界氧吧”的称号。近几年来，随着武深高速的通车，周边城市，邻近省份来桂东旅游避暑的人络绎不绝。有组团旅游运动的，有抱团租房长住的，有买房定居养生的，长沙市的骑友就经常组团来住上几天，骑游桂东的高山峡谷。这就催生了桂东民宿的蓬勃发展，带动了县域经济的增长。昨晚漫步街头，我真切的感受到县城的巨大变化，十年前到桂东，没有高速公路，坐车走的就是昨天骑行的这条路，路面多是砂石路面，现在全是柏油路。当时街道就两三条，还比不上长沙边上的一个小镇，现在旧城区旧貌换新颜，新城区不断拓展，面积怕是原来城区的好几倍，现在高楼大厦有了，街道亮起来了，公园建起来了，广场舞也跳起来了。好一幅安居乐业的景象。

    告别朋友，沿着沤江走了几分钟，到达桂东新汽车站，向右就离开沤江进山了，预感前面没有早餐店，就停下来找个店子吃早餐。这个汽车站看来还是刚刚启用的样子，有几家超市、早餐店，都七点了，居然还没有开始营业，老板也是刚刚起床。唉，要是在长沙，怕是早忙得手忙脚乱了。看这情形，真的是悠哉的慢生活节奏啊。找个超市，买两包方便面，加一个火腿肠，三下五除二就搞定。继续前进，果然一路是山，少有人家。

    沿山脚、山坳、山腰、山头、田间、地头、林中、草上的路，起起伏伏走了约十五公里，还不到八点，就到达了寨前镇。

    寨前镇不大，刚进镇里，就看到了“长征桥”、“红军塔”、“红军桥”等建筑，还有“红军长征首发地”纪念碑。“长征桥”是一座红色的全木结构的风雨桥，看样子，是最近年份新建的。

    “红军长征首发地”记载了中国革命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艰苦卓绝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中，走得最早，到得最晚的那只红军队伍，从寨前镇出发的历史。

    1934年夏，湘赣苏区反“围剿”失利，苏区日益缩小。7月下旬，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决定成立以任弼时为主席的军政委员会，带领红六军团撤离湘赣苏区，到湖南省中部发展游击战争，并与红二军团会合，史称“红军西征”。8月7日下午三时，红六军团9700余人由江西省遂川县的横石和新江口地区出发，先后突破国民党军多道防线，突出重围，于8月11日到达寨前圩（现寨前镇）。12日，红六军团在寨前圩正式成立军团领导机关，萧克任军团长、王震任政治委员。当日晚，红六军团从寨前圩地区出发，辗转迂回汝城县、资兴县、郴县（今郴州）、桂阳县、新田县、零陵（今永州市零陵区）、双牌县、道县、嘉禾县、灌阳县、资源县、城步县、绥宁县、靖州县、通道县及湘黔边界各县。与此同时，红二军团主力由黔东苏区沿梵净山西麓南下接应。10月23日，红六军团主力到达贵州省印江县木黄，次日，与贺龙、关向应率领的红二军团胜利会师。26日，红二军团和红六军团在四川省酉阳县（今重庆市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南腰界召开庆祝会师大会。红六军团经近80天艰苦转战，行程5000多里，打破湘、粤、桂、黔四省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胜利地完成了西征任务，并为中央红军长征起到了侦察、探路的先遣队作用。

    红二、六军团回合后，由贺龙、任弼时、关向应统一指挥，协同作战。这时，中央红军已从中央苏区突围，正向湘南前进。红二、六军团为策应中央红军行动，于10月28日发动湘西攻势作战，开辟了以永顺、大庸、桑植为中心的湘鄂川黔苏区。1935年1月，国民党军调集80多个团的兵力，分六路对湘鄂川黔苏区发起“围剿”。11月19日，红二军团与红六军团分别从桑植县刘家坪等地出发开始战略转移（即长征），这样红六军团又踏上了漫漫征途。历经艰难险阻，突破重重围剿，红二军团和红六军团终于于1936年10月22日到达会宁以东的将台堡，同红一方面军会师，红六军团也成为最晚完成长征的部队。

    离开寨前镇，沿国道106继续前进。道路基本上沿沤江而行（沤江是耒水的主要源头，发源于桂东县烟竹堡，流经桂东县城、寨前镇、大塘镇、普乐镇、沙田镇、汝城暖水镇，然后注入东江湖），多在山头和田野中穿行。穿越田野的地方多架设高架桥，跨越山头的时候，又多劈山开路，因此，道路比较平直宽敞，起伏较小，地势又高，骑行其间，可以眺望远山的苍翠连绵，可以俯瞰田野的稻谷黄灿，可以近闻鸡鸣狗吠，远听山谷来风。

    如此骑行七八公里，到了大塘镇。不进镇，绕镇边而行，到了一个转盘花坛之处，停车查看前往沙田镇的手机导航。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使用骑行模式导航，指示向右走，沿国道106老路走，看路线，明显是上山去了，是盘旋而上的盘山公路；使用驾车模式导航，指示往前走，沿国道106新路走，看路线，没有弯弯绕绕，道路明显平直，没有山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国道106老路要绕到山上去？我没有想明白。汽车能够走，单车就不能走？这不科学啊！略一思索，我决定走国道106新路，走到不能走再说。

    从大塘镇到沙田镇约十三公里。一路起起伏伏，虽有爬坡路段，但难度也不大，走了十公里左右，到了石磨岭隧道，石磨岭隧道长1330米，灯光照明不好，骑行在隧道中，大车小车擦身而行，呼啸而过，让人胆战心惊。出了隧道，紧接着就是一座横跨峡谷的桥，这个峡谷是沤江的一条支流。站在桥上，每有大车驶过，感觉整个桥都在颤抖。桥高约三四十米，长约一百多米，俯视桥下，两岸陡峭，杂树野草藤蔓茂密，谷底水草苔蔓满满，水深几许不得而知。站在桥上，我突然明白了。骑行导航不指示走国道106新路，是因为骑行通过石磨岭隧道太危险。国道106老路要走山上盘山而过，是因为当年修建公路的时候，资金、技术、物资都有限，凿洞架桥困难重重，只好让公路盘旋到山上，从山头翻越石磨岭，绕开峡谷。如今的中国，已有基建狂魔的称号，凿隧道，架桥梁，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才有了国道106的新路。

    过桥、左转、下坡，不到两公里就到了沙田镇。

    沙田镇有一个“第一军规广场”，是第一军规颁布80周年之际，桂东县委、县政府筹资兴建的。1928年3月下旬，毛泽东率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从井冈山来到桂东，接应朱德带领的湘南起义部队，于3月30日到达桂东沙田墟（今沙田镇）。在总结秋收起义以来的经验教训的基础上，1928年4月3日上午，毛泽东在桂东沙田，向工农革命军颁布“三大纪律”：行动听指挥、不拿工人农民一点东西、打土豪要归公；“六项注意”：上门板、捆铺草、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从1927年10月三湾改编时毛泽东提出的“三大纪律”（行动听指挥、不拿老百姓一个红薯、打土豪要归公），到沙田颁布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最后到1947年10月10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关于重新颁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训令》，前后经历了20年最终定型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大纪律：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第一军规”从军事斗争的实践中产生，在军事斗争的实际中检验和完善，经历了土地革命、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的战火洗礼，验证了毛泽东“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的真知灼见。

    “第一军规广场”与万寿宫、戏台和“三大纪律·六项注意”颁布旧址连为一体，其规划用地面积1．1万平方米，建筑面积7000平方米，工程总投资1500万元。广场呈正方形，入口处是一座三间一层的大理石牌坊，穿过牌坊，是横着的“第一军规广场”石碑。走过开阔的广场，就到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纪念碑前。纪念碑由碑体和底座两部分组成，第一层底座是一个方形的高台，第二层底座是由11根柱子支撑的一个平台，面积与高台相同，中间三根柱子寓意“三大纪律”，前后八根柱子寓意“八项注意”，第三层底座是一个面积较小的平台，纪念碑就立在这个平台上。纪念碑形同三菱刺刀，直插云空，碑顶上，是三个红色的五角星。纪念碑高19.28米，寓意“1928年”，上刻萧克将军亲笔题写的碑名：毛泽东同志颁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纪念碑底座高4.3米，寓意颁布军规的日期为4月3日。纪念碑第一层底座的后面有踏步，游人可以登上高台，在柱子间游走歇息。纪念碑第一层底座的四面各有一块巨型浮雕，真实地再现了毛泽东同志在沙田颁布《三大纪律·六项注意》的历史事件和沙田圩的人文景观。据记载，毛泽东当年颁布“第一军规”的地点是沙田镇附近的老虎冲“三十六石丘”的稻田里。

    “第一军规广场”左上角的左边是万寿宫，建于清代，为悬山式砖木结构，三进厅，三间三层牌坊门面。进门后，依次为戏台、中殿、石殿。戏台为木架结构，系背向大门，面向中庭的传统布局。中殿、石殿依次递高，左右有厢房，中庭两侧游廊连通厢房。宫内存有楹联两副：“门空宜入座，院静好念经”，“且把尘凡抛碧汉，还将苦海入香花”。1928年，毛泽东率工农红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至沙田，师部、团部驻万寿宫，毛泽东居后殿左厢房办公，同年8月，红四军主力进驻沙田，军委书记陈毅曾在此短住，抗日期间，新四军在此设留守处。

    “第一军规广场”左上角的后面，有一清代戏台，是具有民族特色的楼台建筑。戏台平面成“品”字形，建筑面积98平方米，前为四方形戏台，后为长方形房屋，前后浑然一体。戏台为土木结构，歇山顶，青瓦覆顶，神兽压脊，侧脊青龙祥云在前，狮子滚绣球随后；正脊下层是镂空的祥云雕塑，上层青瓦覆盖，正脊中间是宝瓶塔，两端是鱼龙戏水。四方形戏台上方为八角形藻井，八个侧面原绘有图画，现已斑驳难辨。台前黑漆木台柱一对，题联为：“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新世界建设灿烂光明。”联语虽为两句口号，却深深地打上大革命时期的历史烙印。

    游览了“第一军规广场”，还不到十点，估计前面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解决中餐，于是买上一些蛋糕带上，继续前进。

    穿行在起伏的山路上，路面倒是不错，就是起伏比较大。大段的长上坡，翻越山岭的盘山公路，延绵不绝。有一段路，是翻越寨岭界的盘山路，武深高速在此穿越一个近3公里的隧道，盘山公路足有六七公里。好在上坡比下坡路程短，从岭上飞车直下，还是蛮爽的。渐渐的时近中午，秋阳高照，气温明显升高，风吹日晒之下，汗水迅速挥发干净，需要不断地补充水分。

    中午时分，已走了近三十公里，到了汝城的暖水镇，就在镇子边上找个阴凉的地方停车休息，吃几个蛋糕权作午餐。然后，找路边上的人家讨些开水。路边一排房子，有十多户，居然没有看到一个人，找到一家门开着的，敲门进去，一个年轻人在厨房收拾东西。说明来意后，年轻人抱歉的表示，他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今天是过来收拾点东西，马上就要离开，无法给我开水。唉，我咽一口口水，感慨农村人口凋敝，真的很严重啊。好在我还没有把水喝光，省着点，到达汝城县城应该没有问题。

    继续前进，天空湛蓝，白云堆积，如一座座雪山。一路绿水青山，蓝天白云，山间树荫下骑过，凉风习习，倒也惬意。约20公里路程，虽然翻山越岭，不经意间就到了汝城县城，走上了汝城大道。汝城大道让我错愕。双向六车道，中间宽敞的绿化隔离带，左右非机动车道、人行道，宽可飙车，与机动车道有绿化带全隔离。宽敞的路面，平直的道路，茂密的绿化带，让我疑为到了深圳的深南大道。十多年前到汝城，印象中就是逼仄的街道，坑坑洼洼的路面，黑灯瞎火的夜晚，破败不堪的街市。如今真是脱胎换骨，不敢相认了。

    沿着汝城大道正愉快的骑着，看看天上风云突变，堆砌如雪山的白云逐渐塌陷，变成了浅灰色、深灰色，铺满了天空。云层越压越低，越聚越厚，很快变成了黑色。暴雨马上要来了！情知不妙，立刻加速，沿着导航指示，向目的地一路狂奔。到达目的地，傻眼了——一块荒地。狐疑中翻开手机求证——唉，又被导航耍了。正茫然环顾四周的时候，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赶紧溜到旁边的加油站躲雨，短短三两分钟，地面已经流水成河。坐在加油站的台阶上，翻看手机，寻找目的地，查询酒店。一个小姑娘看我“可怜”，邀我到加油站里面去坐，并给我泡了一杯热茶。坐着沙发，喝着热茶，翻着手机，过了半个多小时，看大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不想再等了，就谢过这位好心的小姑娘，冲进雨帘中，奔向目的地打卡，赶到酒店办理入住，全身上下，被雨水冲刷了几个回合了，连洗澡水都可以省了。入住酒店，收拾停当，又是云开雾散，丽日当空，蓝天白云，清风吹拂的景象。这就是传说的接风洗尘？这动静有点大。

    傍晚时分，出门觅食，在酒店附近的街道上找一小店，两荤一素一瓶小酒，才四十多块钱，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