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六九年的七月下旬,迎来了下乡插队的第一个夏收时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田家少闲日,七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乡下的麦田,是七月最美的风景,它曾被大雪覆盖,走过萧瑟的冬季,它又被春风吹醒,走过萌动的春天,它走到现在,丰收在望,迎来了夏季第一场生命的激荡。此刻,麦在灌它的浆,果在送它的香,河在蓄它的水,日子,在撒它的糖。远远望去,从川到坡,从坡到塬,麦田一片连着一片,微风吹过,此起彼伏,闪动着金色的麦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活了大半辈子,眼看着要进棺材了,难得一见今年的麦子这么好的长势,真是多年少遇的大丰收啊!”兰广厚老人站在麦田边上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里饱含着亮晶晶的泪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七队麦田一山一川一洼随山丘起伏,象是灼人耀眼的流金一直延伸到山那边看不见的地方。天蓝得透明瓦亮,云白得变换无穷,树间不知名的鸟儿或低吟或高歌,麦田边上的草地开满各色的野花,到处弥漫着草香、花香、麦香。风吹着齐腰深的麦子,挂着沉甸甸的麦穗,轻轻摇曳着积成一浪一浪涌向远方的群山。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瑰丽多彩的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麦收,龙口夺食,是农家人的头等大事,即使再穷再苦至少也得宰只鸡,用烈酒泡泡一颗焦急等待的心。麦收的第一天,整个生产队几乎是倾巢而动。老爷儿们、小伙子们扯掉衣褂袒露起脊梁,头戴草帽,大姑娘小媳妇头围五颜六色的围巾,他们手里挥舞着早已准备好的镰刀,一路追逐嬉戏着奔向麦田,踢起的尘土在脚下回旋。那些老奶奶和一帮半大的娃娃们则是抬馍的抬馍,抬水的抬水,簇拥着紧紧跟随。待到地头,人群一下子寂静下来,屏住呼吸整整齐齐地站在麦田边上,百余把镰刀在阳光下闪烁着一道道耀眼的光芒。这时的兰广厚老人一脸庄重,嘴里嘀嘀咕咕,弯腰虔诚的割下第一把麦子,把它高高地举过头顶:“开镰了!”一声激昂的呼喊震撼山野,庄稼人带着那颗企盼许久的、欢快奔跳的心冲进麦田,把寄托着厚重希望的镰刀伸向那一排排似黄还翠的麦杆,一阵阵“刷刷刷”的割麦声四下响起,一捆捆的麦子瞬间就摆成了行,刚才还是一片麦浪滚滚、身披金黄色外衣的大地倾刻间裸露、现出它真实的本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刚刚到农村的我那里会割麦?我学着别人的样子扭秧歌般东一把西一把地连割带拽,不一会儿腰疼得象是要折断了一样。初时,每人都是六垄,割着割着,我眼前成了四垄,当踅过一个山弯,只剩下两垄。尽管如此,我还是被大伙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空旷的麦地上孤零零的两行小麦,在微风的抚摸下摇头晃脑,仿佛在嘲笑我:“来呀?来呀?我等着你。”面对眼前的麦子,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用和窝囊。于是便不顾腰的酸痛和手上血泡的灼疼,暗暗使劲发泄心中的委屈和羞恼。正在这时,蛋蛋奶奶迈着两只小脚颤巍巍地赶了上来,原来她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捡那些丢的到处都是的麦穗。她告诉我:“不能着急,要慢慢来,关键是身手和镰刀要配合好。”说着就接过我的镰刀给我示范,还教给我四句口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脚蹬八字弯下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轻拢紧抓要记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镰刀放平麦茬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麦子回身要放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就在我跟着蛋蛋奶奶学割麦的时候,一阵欢快的笑声从山坳那边传来,很快,一伙人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村里的青年男女几乎全来了,麻利地帮我收掉那两垄麦子,鼓励的、关心的、玩笑的语言频频飞来,我内心一阵感动,扭过头去,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抹掉了一时没忍住而流出来的一把泪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学会割麦子,算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过程中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在以后麦收的日子里,我虽然每次割的都是其他社员的一半,但始终是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不再出现旷地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我。我一刻也不敢松懈,尽量的弯腰沉胸、弓下身子始终和土地保持着那种深深的亲密。皮肤晒黑了,腰也不疼了,往往来不及擦去的汗水顺着脸颊淌进嘴里,咸咸地带有丝丝地苦涩。回头望望自己割下的一捆捆麦子,还有那齐楞楞的麦茬,一阵愉悦涌上心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经历了夏收,也就经历了人生收获的季节。参与播种和收获,也就实实在在地认识了麦子,明白了“粒粒皆辛苦”真切的道理。你如果亲眼目睹一粒粒撒在地里的种子神奇地变成麦田的全部过程,试想着它从远古走来,是人类赋予它生命,培育它成熟,艰辛的耕作终将换来丰收的喜悦和欢愉时,心中怎能不生出那种难言的激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片选之网络,感谢作者)</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