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55年前的8月,我们新一批北京知青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屯垦戍边的第一天,是在密山下的知青专列,然后乘卡车奔赴位于金沙的41团。听说,原本是要在团部礼堂举行完欢迎大会后再把我们分散到各个连队的;但时值农忙,又赶上大雨,于是欢迎大会取消,卡车直奔连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过,途经团部时,我还是看到了那礼堂。在周边一片低矮的土坯平房中,两层的砖混结构的楼房堪称是鹤立鸡群,大门上方高悬的正副统帅的巨幅合照尤为触目,亦给人以深刻的印象。</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由于夏收之后紧接着就是秋收,地里、麦台的活计一茬接着一茬,所以等我第一次有机会走近并进入那礼堂时,已届初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它处于团部的中心位置,主干道旁,其会场可以容纳数百人。除了用于我团召开各种大会外,它是我们在祖国边陲享受“文化大餐”的唯一地方。在这里,搞过各连文艺小分队的调演,推出过我团文艺宣传队搬演的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当然,更经常的功用是放映电影。此外,很多知青都曾在此摄下自己青春的身影,以便寄回千里之外的家中,告慰惦念儿女的父母亲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些年里,能在团部机关、学校、医院、邮局、商店工作的人是幸运者。甚至,地处团部周边的加工厂、麻袋厂以及相近的4连、8连、10连等农业连队也令人羡慕。因为,可以有较多机会到这礼堂里看电影、观演出。不过,僧多粥少,并非都能搞到票。于是,曾有知青为看《英雄儿女》却没有票,遂爬窗户进入礼堂而被警通排抓去关了禁闭。还有老职工的孩子,为省一毛钱而去电影院门口听电影,终于感动了把门的检票员,等到电影演到快一半的时候,将其放了进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细想,在无书可读,精神食粮极端匮乏的年代里,能够多看上一场电影,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尽管当时团部放映的电影仍然有限,不过是些领导人接见外宾的新闻记录片、朝鲜的《卖花姑娘》、阿尔巴尼亚的《宁死不屈》等故事片,以及若干样板戏的电影版而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先后呆过的19连(后改为轮训队)、四营中学(在20连)远处大山里边,一年里仅有难得的几次,由团放映队带着老掉牙的电影进山来给我们放映。虽然只是些看过多遍的《地道战》《南征北战》之类的老电影,对于连队中的大人孩子来说,仍如同过年一般的兴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此,只要有机会到团部办事,总希望能赶上有电影放映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在团部工作的哥们儿真够意思的,他们总是为我们这些大山里来的荒友尽力设法去搞票。有的电影,他们也没有看过,却优先让给我们。待到电影散场,还把我们接到宿舍里,一个炕上挤一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要说,团部礼堂的使用率还是很高的。除了会场用于开会、演出外,其二楼的过厅曾办过展览,举行过乒乓球比赛。当年,正是在这块场地上,我作为四营乒乓球队的一员,与连晓峰、齐福增、李俊才、王巍峨等人合力奋战,连胜数场,取得了41团男子乒乓球团体比赛的亚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至于楼下,有分隔成几间的小办公室。其中,有一间还曾临时腾出,作为我团准备参加兵团四师美术展的创作场地。在那几天里,中央美术学院附中毕业的刘勇玲创作了两幅版画。而临时从连队抽调来的我,则混迹其间,画了幅工笔水墨画《草原放牧》。毕竟有专业打底,几十年里,刘勇玲始终坚持美术创作,参加各种展览、并多次获奖,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而我,原本仅是业余爱好,且又缺乏持之以恒的执着,所以在后来的岁月里逐渐地把画笔丢弃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记得,那是1974年5月,团里准备召开第一届青年代表大会。临开会前的一天上午,刘传友队长突然把我叫到队部,要我赶紧代表轮训队写几句诗。原来,此次大会召开之际,还要展出各连队的诗歌作品,以便营造文化气氛、凸显知青特点。彼时,交通很不方便,队长要搭乘拉粮的卡车赶去团部办事,所以一个劲儿催促。无暇细想,我便把当时流行的豪言与口号串了起来,以“一代新人”为题,勉强凑了四句:“农村天地阔,熔炉火正红。众手创新业,壮志在全球。”随即提笔蘸墨,涂抹在文书递过来的四尺红纸上。一看,纸大字少,留白太多,便又在右下角补画了一台正在耕耘的拖拉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几天后,我去团部办事时看到,我连的这首诗被布置在青代会会场、团部礼堂二楼的门厅进口处。远观,醒目标题、四行大字,外加拖拉机的剪影,从内容到形式颇有些气势;近看,红黑分明,又多少带点儿木刻版画的意味,居然视觉效果不错。后来,在团机关工作的郭其珉、鹏伟、郑保潮等人把这批来自各连队的诗作选编成册(收36首),题为《诗言志》,油印出来,我们轮训队的这首诗就刻印在《我们是诗的主人——代序》之后的第一页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也许,时间具有过滤的功能,所以留在记忆中的事情往往是相对美好的。但有一件事,我不会忘记。那就是,1970年,炮连煤气中毒中不幸逝去的三位北京知青骆忠、傅志武、梁平安的追掉会也是安排在这礼堂的二楼。这样的悲剧原本是不该发生的啊!他们的生命被永远地定格在了20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离开北大荒已经几十年了,其间,我只回去过两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一次重返41团——现为855农场,是2004年。虽然,场部的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初的机关、商店、学校都已扩建或易址重建,但原来的礼堂还在,只是外立面粉刷一新,名称也改为了“职工文化活动中心”。自然,那“亲密战友”的巨幅照片早已摘除。而从名称看,其基本的功能还与过去相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次回访,是2015年。我发现,曾经的礼堂已经荡然无存。原址上拔地而起的是于2013年落成并投入使用的“双老文化中心”。它长高了,从两层变成四层;外立面愈加漂亮,塑钢门窗、玻璃幕墙,从材质到风格都在与现代都市的建筑接轨。其内部更是设施齐全,包括有图书阅览室、乒乓球室、台球室、麻将室、棋牌室、电脑室、健身房、舞蹈室、器乐室、书法绘画室、多功能会议室及老年大学教室等十多个活动场所。</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顾名思义,所谓“双老”,应指老干部、老职工吧?果然,在这中心里,我看到了老连长,还有我的留在农场没有返城的知青荒友。细想,当年的小青年,如今都已六七十岁了,当然是该进入双老的行列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们有的打台球,有的搓麻将,有的玩扑克……和大城市的银发老人一样,拥有相应的文化娱乐设施,能够享受美好的金秋时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样的情景,怎不令人欣慰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