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

明月琴心

工地上辛木 “没电了，做饭都没水了你还放水洗脸，不准放水！”管事的人厉声斥责一个工友。 “手像掏碳爪，脸像黑老包，不让洗脸咋吃饭？要不给我结账我走人！”工友急头白脸的怒怼那人。 “走人别给我说，找你老板去，三天不洗手脸死不了人，三天不吃饭你试一试！”管事的暴跳如雷…… 没洗手没洗脸没洗脚，摸黑睡觉，没水没电，等同于回到了原始社会。没办法，先是井里的水泵烧掉了，几天后电表又烧坏了，拉水路远，一切都太不方便了。 “目测那个女人的身高，绝对不超过一米五。” “没有，最多一米四！”同行的工友肯定的对我说。 偏偏这种不够尺码的女人，是万万不可小觑的，吃饭时候，她可以凭借小巧的并不玲珑的身躯，像一条悄无声息的黑泥鳅，无所顾忌，见缝插针，游刃有余的在一大堆男人的缝隙里钻来钻去，第一个抢到盛米饭的铲子打饭。上班时候，我很少看到她，在我的眼里她像一个隐形人，下班的时候，即使身高腿长的男人，也休想走在她的前面上车，她像只被人用力踢岀去的足球，快速的向车前滚动，上车后就坐在车门边的位置，任凭男人们挤来挤去，她也是稳若泰山般的岿然不动，乖乖，真是惹不得，摸不得，碰不得，骂不得更是打不得。 早上七点上班，六点十分人们就争先恐后往车上挤，副驾驶座一般坐两个小个子的女人，七人座的车子能拉十一个人。拥挤的车子里人们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环看周边工友，有人作衣拉链坏掉的，腰间系条麻绳，有人还穿着破烂开花儿的棉靴，有人沉默寡言仿佛满怀心事，有人照常抽香烟继续吞云吐雾，有人口若悬河，仿佛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 现在好了，有水有电，更好的消息是温度明显上升，油亮亮的杨树的叶子在温暖的阳光下和轻柔的风里婆婆娑娑的开始唱歌了。当然了，时不时的总会刮起漫天灰尘的大风，但总归可以脱下臃肿的棉衣，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 老陈是个精瘦的男人，去年在云南干隧道的活。 “今年咋不去了？” “今年那边开工晚就来这里了，这边活轻松些，那边施工的铁太大了，基本上是三十二井的螺纹型材，每天伺弄九米长的大铁，扯来扯去，搬上搬下，折弯打钩，绑扎焊接，玩火淌水，真的是水深火热，上班都是光脊梁穿个黄马甲，下班出来，就像刚从地狱里出来被阎王拒收的鬼，十分的魂魄丟了七分，关键是钱还不多挣……” 老陈最早是在湖南浏阳下煤井的，一次井下放炮，飞石差点炸瞎左眼。 真是祸不单行，人倒霉的时候不在你是否小心，上午在桥面上被钢筋勾子绊倒一跤，左脚的鞋子直接刮开了花，下午又在桥面上摔了一个马趴，还是左脚绊到了钢筋勾子，人无大碍，鞋子直接报废了。山倒了是扶不起来的，摔了跤的男人就像动画片里的光头强，他咧咧嘴，骂声他妈的，弯腰弓背的倔强的再次爬起来挺直了脊梁，比山还要伟岸的男人，你是坚强的。 要钱不要命，这是人们对工地上木工的戏称，老张是个敦厚实在的汉子，个子不高，头发花白凌乱，脸庞黝黑，粗手大脚，为人处世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他是个木工，去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在河北一个工地上中暑引发休克，所幸当时有老乡在他身边，好一番抢救才捡回一条性命。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这不，他是重庆的，我是河南的，我们转到一起了，转到了一个工地，一个宿舍。 中午回来吃饭，找不到碗了。 “碗呢，我的碗呢，忘在厨房了吗？瞧我这记性！”我嘀咕着寻碗。 “哎吆兄弟，我把你的碗当成我的碗了，真是对不住！”老张忽然对我说，他起身从墙上挂着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他的碗。 老张的碗，拿在手里有种油腻腻的粘手的不爽。在厨房用洗洁精洗过，盛上一碗米饭，厨娘打上一小勺白菜，饥不择食，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饭没吃完，有种反胃的恶心涌上喉头，索性不吃了…… “干活，幸福都是奋斗出来。”河北的工友快跑几步，捡起被陡然而至的大风刮掉的帽子，扮个鬼脸笑着说。 “为了遥不可及的幸福，为了梦里自己是个身价过亿的富人，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那个家伙，那个爱开玩笑的重庆工友说…… 幸亏下午上班时穿了棉袄，我扣紧扣子，嘿嘿，这件棉袄，千金不换……2024.05.10.20点，落笔于内蒙古巴彦淖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