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亦非亦（下）（110）

我是学生兵

事亦非亦（下）（110）

《学生兵》四十

天空昏沉，迎来小雨。喝酒睡觉，恰是时节。

已经几个晚上了， 前半夜我睁大眼睛，仰望屋顶，胡思乱想，难以入睡。临近天亮，迷迷糊糊，被军号从似睡非睡中吹起，列队出操。

整天无精打采，心里的积忿越来越烈。

作为干部学员，带薪入校，每月近百，手头宽裕，可偏偏发生了丢失手表之事。

不就块上海牌手表嘛，一月工资就能搞定，何须他人的。丢失者也无聊，保管不妥，说不定过几天就自己岀来了，或者自认倒霉算了，却偏偏上报，弄得上下不得安生。

谁都知道，部队对偷盗物品，处理较重，事关道德品性。过去，老连队发生过军装被偷，将其转寄家里的事，被查士兵，作提前复员押送回原籍处理了。

手表找不到，每人都被怀疑。不过，平时表现好，“信誉”优良的，没人揣测。表现一般，达不到怀疑程度的，引不起注意。怀疑程度低，可能性不大的，也不会有什么事。剩下的重点怀疑对象，在没有破案前，往往是大众用眼神辨析岀来的。

76年应征入伍的我，在五年多时间里。第一年荣立三等功，次年当班长入党，第三年提干任排长，第四年进军校深造，乘着火箭成长的好兵。

接到入学通知后，首长批准探假。当兵后第一次回乡，红领章红五星，配上四个兜，底气十足。订亲的媳妇，是村里最漂亮的，也是当初离家时，惦记企盼的。

一年半的学习，想想拿着军区最高军事学府的文凭，将来在部队发展节节高。带着娇美的妻子，到哪都风光绚丽。再幻想一下，填充诸个细节，各处场景，充满鲜花与荣耀。吸食这些，自恋酿出的“精神鸭片”，令人陶醉，让人憧憬，打发许多无聊与劳累。

可在手表丢失案不久，周围的眼神出现了异样，莫非把我列入重点怀疑对象？当然，身正不怕影子斜。

三天、五天过去了，大家刺向我的目光，越来越犀利。

造成这样的局面，背后肯定有推手，是谁我心明镜似的。个不高眼不大，功于心计，言行阴冷，花花肠子。平日总看我不顺眼，找岔过不去。勿论上课开会，我说一，他唱反调，坚持二。唯恐别人说我的好。

案子破不了，嫌疑不消除。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看我的眼神愈加愤怒，饱含确凿，只差官宣。

去反驳无法直击，想解释缺乏机会，等结果遥遥无期。心里越憋越烦闷。

然而，其“借刀杀人”，以欲立功的企图，昭然若揭，越法鲜明。因为，周围怒射的火焰，足以毁灭于我。

身挟嫌疑身份，回到部队，别说升职、结婚，连生活的勇气都会丧失殆尽。

重压的氛围，精神难以承受。不寒而栗的现实后果，让人难有活路，逼得人只能一了百了。需要考虑的是，究竟从个人开始，还是选择大目标？

曾在营部的李建中，近在隔壁楼学生兵队，小几岁。来自同一个老部队，还没在学校见过面。突然，念头一闪，找他说道说道。

见到我，显然有点意外，但很快随我走到操场一角。

漫步在傍晚的霞光中，面对低我半头的李建中，有点欲言而止。

先扯扯无关的事吧。于是问，学业紧张吗？当班长累不累，学生兵好不好带。聊了一会，他竟然查觉到什么，善解人意的引导安慰我，慢慢道出事情原委。

显然，这事震惊到他，脸部都凝固了。沉默许久，先分析利害关系。如果干了蠢事，不仅毁了一生，家人无法在社会立足，老部队选任提干的荣誉，也受到很大影响。何况，过几个月毕业，就要结婚，娶漂亮媳妇成家了。

别人议论，是别人的事。怀疑的目光，只是感觉。事情总归有个结果，即使查不清，不可能定性在你身上。干了蠢事，恰恰证明是你所为！

有了新思路，感受到宽慰。臊动的心，开始寻找平静的港湾。

不过，回到队里，依然感觉不对劲。还增加了新的焦虑担心。

真后悔。堂堂大男人，也算有过点经历的年轻年官，为何把全部想法告诉还是士兵学员的李建中，把命运交给根本无关的人。如果承载不住，害怕牵连去告发，后果同样难以承担。本来已经决定的事，临到头怎么就多出一辙。但是，事已至此，只道听天由命。好在建中沉稳坦诚，耐心细致，睿智深邃，为我所想，所谈极是。

此后三番五次，他不厌其烦，平稳耐心，听我诉说。仔细分析，寻求办法。叮咛嘱咐，不能不计后果思考，更不能冒然行事。遵循以静制动，静待发展变化。说古时候，有人斧子找不到了，观察邻居一言一行，都像窃斧者。后来，从家里又找到斧子，再看邻居，进出一如既往，还是原来的好邻居，完全不像窃斧者。

刹住狂奔的杂念，全心投入学习训练。坚定承诺的共识，一次次压制，走到边缘的冲动。

熬过一个月，手表下落终究难有结果。追找在继续，议论渐平淡。重要的是，周围眼神柔和了，交往亲切温暖。肯定有“好人”相佐，帮助消除了对我的疑虑，排出嫌疑者的“圈子”。会是谁呢？

夜里细细的雨丝，傍晚美丽的霞光。生死悠关的选择，生命笃定的炼狱。这碗醇厚的老酒，让人不再利令智昏。

校园的早春，晨雾迷茫。靶场的旷野，同学们闪出青春脸庞，兴奋谈论相见的喜悦。“好人”必在其中，对着每个人，我挨着问，却个个摇头。

最后，拉住建中，让其无论如何告诉我，他依旧抿嘴微笑。

怎么可能？还在疑惑。转瞬，大家竟然消失了，留我孤身伫立。

浓雾渐薄，万籁俱寂。

毁人者，一眼锁定；助人之，难觅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