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游散记（上）

吴松巍

　　（1）罗马，是终点也是起点。

8天前，我们从罗马奇维塔维基亚港登船出发，游览了东地中海四国五城。今天早上7点，MSC邮轮到达了此次航程的终点——罗马奇维塔维基亚港。这次旅行的第一阶段宣告结束，接下来将开启第二阶段的旅行，在5天时间里游览罗马、比萨和佛罗伦萨。

　　儿子Ken策划了这趟旅行。他让我们在温哥华结束探亲回国时，取道罗马，坐一次地中海邮轮，再在罗马玩上几天，然后从罗马直接乘机回国。尽管他已经玩过意大利，但他这次会带上他儿子Toby全程陪同。罗马是我梦寐以求的旅行目的地，自然十分期望。Ken的坚持让我们无法推辞。

*图片为游客下船后按下船序号提取行李。

　　古罗马文明是在希腊文明孕育之下发展起来的，尽管罗马征服了希腊，但罗马对希腊文明的吸收可谓深得其精髓。所以才有这样的说法：古典文化形成于希腊，发扬光大于罗马。罗马，这个具有2800年历史的古城，是西方文明的一个重要源头，对世界文化同样有着深远影响。有机会能去看看被誉为永恒之城的罗马，真是太好了！

*罗马中央火车站。

　　在等待签证的日子里，一有空闲就上网浏览古罗马历史，看游记攻略视频。在我的知识库里，对于意大利或罗马的了解真的是太少了。罗马有着传奇的历史，在军事、政治、宗教、建筑、城市规划、文化艺术乃至历法、教育等等方面，都非常出色；而罗马古城的保护也卓有成效，1000多年的万神庙仍然完好的挺立在市中心。所有这些不得不让人顶礼膜拜，心驰神往。

*斗兽场，罗马的象征。

　　我们下船后，大约坐了一个小时的火车就到达罗马中央火车站。预订的旅馆就在火车站边上的共和国广场，乘地铁只有一站路。看看时间还早，我们就步行前往旅馆，尽早看一眼罗马城，吮吸一下罗马的气息。

*下图为共和国广场一角

　　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城市，觉得什么都新鲜。穿过火车站广场，遇见但丁的雕塑；走在马路上，路边居然是帝国时期皇帝戴克里先建造的浴场遗址；站在共和国广场边，感叹广场的恢弘大气。奥嗯，罗马城市的色彩跟我的想象的差不多，土黄中透出金色是基调。这是由众多古迹遗址、泛黄的大理石雕塑和地中海犀利的阳光所构成。我很快注意看罗马的松树非常特别：挺拔高耸，树枝在树梢上分叉出来，树冠像朵绿色的蘑菇，在黄土金色的建筑衬托下，显得十分可爱；三三两两在路边结伴而站的松树，像是带着礼帽、彬彬有礼的罗马绅士，在向远道而来的客人致敬。呵呵，罗马，我来了！

*下图是火车站广场上的但丁雕塑。

*戴克里先浴场遗址。

*罗马的松树。

*我们下榻的旅馆。

　　（2）罗马广场，废墟上的辉煌。

下午我们乘车前往第一个景点，斗兽场、罗马广场和帕拉蒂尼山。这组套票是提前预订好的。出门后买了Roman Pass。Ken说，买罗马交通卡好处多，比如我们买的72小时卡，除了公交、地铁通用之外，还有2个景点可以享受免费。

*下图是帝国大道上的凯撒雕塑。

　　作为意大利首都的罗马，並没有现代时尚的建筑。马路并不宽阔，建筑古朴斑驳。让我意外的是，市区的中心敞开胸襟呈现的是一片断壁残垣废墟。这大概是在全世界绝无仅有的。

　　走在帝国大道上，两边都是断壁残垣，满眼是矗立着的立柱、倒在地上石雕、倾颓的殿宇……从凯撒以至各朝皇帝，不断地在罗马广场建造以帝王名字命名的广场，其中包括屋大维的奥古斯都广场、韦帕芗得和平之宫、图密善尼瓦广场、图拉真的图拉真广场等等……所组成的帝国广场气象雄伟，建筑精美，代表古罗马建筑的最高水平。意大利政府以原貌、原迹将其展示。我理解其用意：没有这些古代的遗迹，就无法向世人诉说古罗马的辉煌和荣耀，也无法让人们去探秘历史真相。

　　帝国大道是墨索里尼将法西斯权力指向罗马古迹区的产物。这条路从威尼斯广场一直通往斗兽场。大道下面压着的是奥古斯都广场遗址。由墨索里尼，我立刻想到了罗马第五位王帝尼禄。他当年想在此建造宫殿，苦于拆迁麻烦，一把火焚烧了大片公共设施和民宅。历史上不缺滥用权力，为所欲为的人。

　　公元5世纪，西哥特人洗劫了罗马。罗马广场从此荒芜。漫长的岁月，导致地面逐渐抬升，之前的遗迹被碎砖瓦砾覆盖。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才被重新发现。罗马帝国大厦不是一夜之间倾覆的，就像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一样。

　　一片一片的绿茵，一颗一颗的罗马松树，给这片断壁残垣废墟带来一丝生气。

　　罗马广场最显眼的是图拉真柱。图拉真是古罗马帝国五贤帝中的第二位，可谓戎马一生，最终病死在征战途中。在他统治的时期，帝国的疆土扩展到东起两河流域、西到不列颠、南至北非的埃及、北抵莱茵河的达基亚，使地中海一度成为古罗马帝国的内海。这座纪念柱就是纪念他率军征服达基亚的功绩。柱高38米，柱身由20个直径4米、重达40吨的巨型卡拉拉大理石垒成，外表由总长度190米的浮雕，绕柱23周。柱顶上最初是一只巨鸟，后来被图拉真塑像取代。1588年，教宗西斯廷五世下令以圣彼得雕像置于柱顶——其用意不难想象，为树立基督教的统治力。

　　凯旋门是罗马帝王为纪念重大事件而创造出来的纪念性建筑物。后为欧洲其他国家沿用。罗马广场上屹立着提图斯、塞维鲁和君士坦丁三座凯旋门。当我们在欣赏凯旋门的造型和雕刻艺术时，也会回望帝王们的历史功绩。

*图为君士坦丁凯旋门。这张照片是从斗兽场上面拍摄的。

　　从君士坦丁凯旋门到普拉蒂尼山的路，被称作圣道。路上一座单拱凯旋门非常显眼。Ken告诉我，这座就是提图斯凯旋门。提起提图斯，忽然脑海中出现一些记忆碎片。我想起了耶路撒冷的“哭墙”的由来。大概是公元70年，提图斯率兵镇压犹太人起义，摧毁了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圣殿。这是继巴比伦人摧毁第一圣殿后再一次摧毁重建后的第二圣殿。之后，那里就只剩下一堵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哭墙”。

*图为提图斯凯旋门。

*在罗马广场仰望帕拉蒂尼山。

　　（3）普拉蒂尼山，罗马城的奠基之地。

在台伯河畔，帕拉蒂尼山上，我自然会想起罗马城始建于被母狼哺育长大的罗慕路斯和雷穆斯孪生兄弟的传说。战神马尔斯的孪生子罗慕洛和雷莫，被装在箩筐中抛弃在台伯河中。箩筐顺流漂到帕拉蒂尼山脚下，被山上的一只母狼用奶汁将他们哺喂成活。一位牧羊人把他们带回家养育成人。长大后他们就在此建城。时间是：公元前753年。尽管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但罗马人依然相信罗马城是罗慕路斯兄弟智慧和生命建成的。我也愿意相信这个传说，就像我相信中华民族是炎黄子孙一样。

　　罗马卡比托里欧博物馆里陈列着这座著名的雕像，“母狼乳婴”。母狼是公元500～600年的作品，两个婴儿是文艺复兴时期添加上去的。遗憾的是，我不知道“母狼乳婴”雕像在卡比托里欧博物馆里，以至于在博物馆的广场上玩了会儿却没有进去。这张照片是网上下载的。

　　如果说帝国广场是罗马执政者的政治中心，那么，帕拉蒂尼山是皇帝以及权贵们的居住区。古罗马历代君主们在此兴建的奢华宫殿。今天的帕拉蒂诺山上留下的基本为皇帝图密善的行宫遗迹。

　　在帕拉蒂尼山上可以俯览整个罗马广场，还能拍摄到斗兽场和君士坦丁凯旋门同框照片。

　　帕拉蒂尼山上松树参天，绿地茵茵。虽然许多宫殿废墟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余韵犹在，还能让游客感受到一点古代上流社会住宅奢华氛围。荣华富贵终将随着时光流逝，成为风尘，唯有留下的文化艺术才有永恒的魅力。

　　（4）斗兽场，罗马的象征。

第一眼看到斗兽场似乎并不那么惊艳，或许是看多了画册上的照片。然后走近再看，这座满目苍夷的建筑仍然让我为之动容。掐指算来，这座象征罗马的建筑已经在这里屹立了2000年了！尽管它饱经罹难，裸露躯体，破败不堪，然而，她每天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客前来参观。

　　斗兽场始建于公元72年。这是帝国于公元70年征服了耶路撒冷之后，为纪念胜利，强制8万名犹太俘虏和奴隶修建的。公元1084年，日耳曼人洗劫罗马城之后，斗兽场从此被废弃，一时成为“采石场”。据说拿破仑曾将斗兽场的花岗岩运回法国，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上也有斗兽场的大理石。直到18世纪初，罗马教廷以早年有基督徒在此殉难为由，宣布其为圣地，禁止在斗兽场盗取建筑材料。斗兽场终于得到了保护。

　　在斗兽场看台上，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从电影中看到的人与兽厮杀、人与人决斗的场面，不禁毛骨悚然。在古代统治者寻欢作乐方面，再没有比古罗马的统治者更加狂热的了。斗兽场有模型展览，还有中文文字说明。上面介绍，斗兽场竣工之时，举行了为期100天的庆祝典礼。统治者组织了5000头猛兽与3000名奴隶、战俘上场表演殴斗。这种人兽、人人的血腥厮杀居然持续了整整100天，直到这5000头猛兽和3000个人命全部丧命。他们在这里获得感官的刺激。他们在这里炫耀至上的权力。

　　斗兽场入口总是排着长队，摩肩接蹱的游客进进出出，川流不息。毕竟到这里不是来看意甲联赛那么单纯，我想，每个游客参观斗兽场的感受或许会比较复杂。因为，这座斗兽场既是一座雄伟的建筑，又是一座嗜血的舞台；既是一座奢华的娱乐场所，又是一座阴森的地狱。为了慰藉亡灵，教宗庇护六世在竞技场内外设置十字架，以净化这地方。

　　远处的风，似乎穿越了台伯河吹来，夹带着婴儿的哭啼声，间或又变成斗兽场中角斗士的嘶叫、吼声在我耳畔想起……

　　罗马斗兽场是古罗马帝国的标志性建筑，没有斗兽场的罗马是无法想象的。

　　（5）“婚礼蛋糕”风格的纪念碑。

从斗兽场出来就来到了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纪念碑。这位老兄的中文名字也太拗口了。不过，他对意大利民族统一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逝世后安葬在万神殿，被称为“祖国之父”。在欧洲历史上，有着相同历程的还有西班牙女王伊莎贝尔一世，在1492年统一了西班牙。德国威廉一世，在1871年统一了德国。

纪念碑建成之后，被罗马人嘲讽为“婚礼蛋糕”，又把它说成是“打印机”。在我看来，这座纪念碑从设计造型、选用材料，到雕塑装饰，以及后来增添的无名英雄墓，都显示出意大利建筑审美特点：大气磅礴。对于意大利人来说，点燃爱国热情、增强民族凝聚力很重要。统一来之不易。

　　意大利的名称虽然很早就有，但只是个地理概念。从历史继承的角度讲，意大利和罗马并不存在直接关系。古罗马作为国家版图包括了大部分欧洲，以及非洲和亚洲的地中海沿岸地区，意大利半岛只是其一部分。自从罗马帝国灭亡之后，意大利半岛先后被日耳曼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多个外族统治，甚至被拿破仑也领导过。在漫长的中世纪，多个城邦共和国各自为政，相互征战。意大利半岛有共同的语言，共同的文化，也有民族认同感，但从未统一在一个政权之下。包括威尼斯共和国、热亚那共和国等那些曾经都强盛一时的城邦王国，在统一民族国家的使命上都未有作为，而并不强盛的撒丁王国却挑起了民族大义的重任。

　　意大利统一是一场民族复兴运动。尽管波澜不惊，但也极为复杂，并有许多激动人心的故事。在外交斡旋和内部民族主义力量的支持下，日益强盛的撒丁王国首先统一了伦巴第地区，更名意大利王国。之后利用普法战争、普奥战争有利时机收复失地，逼迫教王国投降，教皇退避梵蒂冈。统一大业基本完成。

*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戎装骑马的青铜雕像。

　　我在纪念碑前祖国祭坛前伫立一会儿，凝视火炬坛。祭坛正面有一尊象征罗马城的庄严雕像，俯视着脚下的无名战士墓。卫兵守护，火炬常明。

　　纪念碑的最高处可俯瞰威尼斯广场。威尼斯广场是由广场西边的原威尼斯共和国大使官邸而得名。墨索里尼上台后，威尼斯宫成了他的官邸。遥望鸟笼模样的威尼斯宫，我自然想起墨索里尼在二楼阳台上向民众发表法西斯训话情景……

　　我们在罗马时威尼斯广场正在整修中。广场四周被围栏围着，因此我们没有往北走，去科斯美汀圣母教堂，也就放弃了网红打卡地：“真理之口”。

　　（6）卡比托里欧广场，米开罗基朗的作品 。

从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纪念碑绕过马路，看到并排着的两个阶梯，分别通往顶部的天坛圣母堂和卡比托利欧广场，石阶梯至少在70级以上。刚刚爬了纪念碑，现在又要爬阶梯，Toby不愿意。Toby不去Ken也不会去。只有我和老婆去了。但是老婆只愿意走一个阶梯，叫我二选一。我放弃看教堂，去看卡比托里欧广场，因为这个广场和建筑是米开朗基罗规划设计的。

　　登上缓和的楼梯，首先看到的是入口两边的石狮子，然后是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双子座两兄弟牵着马的雕像。广场中央是马克·奥勒留大帝的骑马铜铸雕像。围绕广场有三座主建筑，元老宫、保守宫和新宫。现在，元老宫是市政厅，保守宫和新宫，还包括了周边的两座分馆为卡比托里欧博物馆，也称首都博物馆。



　　卡比托利欧山在古罗马时期是众神之王朱庇特的神殿，历来就是罗马城的中心。在罗马城经历漫长的衰落之后，为了让帝国的荣耀在其起源地重新焕发光彩，1536年，教皇保罗三世邀请米开朗基罗设计改建卡比托利欧山上的宫殿，以迎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来访。而老米这位已经年迈的艺术家，同样怀着重建宏伟罗马的渴望，接受了教皇委托。对广场、建筑和阶梯等进行规划整合，以体现文艺复兴时期古典风格。如此浩大的工程，大师最终没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心血之作落成，便溘然长逝。

　　卡比托利欧博物馆的历史可追溯到15世纪。教宗西斯督四世将一批原本藏于拉特朗教堂的古代铜像，安置在卡比托利欧山上，希望建立收藏馆收藏，献给罗马市民。在此之后 历任教皇纷纷效仿，藏品越来越丰富，包括了古罗马、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各类艺术珍品。西斯督四世的愿望，终于在教皇保罗三世时期实现了。在罗马人的心目里，逝去的帝国历史值得永久的纪念。古罗马文明不仅是意大利的，也是世界人类的。博物馆里的藏品是这座城市荣耀见证。

*市政厅后面是古罗马广场的另一面，在卡比托里欧山上俯瞰广场废墟视角极佳。

　　离开广场时，回头再看了一眼广场上马克·奥勒留大帝的骑马铜铸雕像，忽然就想起，这位罗马帝国时期的“五贤帝”之一的黄帝，不就是写《沉思录》的大哲学家吗？他的这本著作至今仍然被许多读者奉为圭臬的自省指南。

　　（7）万神殿，天使的设计。

这句话是米开朗基罗对万神殿的评价。万神殿是罗马最古老，又保存完整的建筑。如果不是天使设计建造，怎么会在这里屹立2000年而不倒呢？

　　万神殿始建于公元前25年，原先是供奉罗马众神的庙宇。公元120年，罗马皇帝哈德良主持重建被罗马大火烧毁的万神殿。

* 万神殿前的罗通达广场上的方尖碑。

　　走近万神殿看，16根巨大的柯林斯式石柱，支撑着宏大的古希腊风格的三角形山花，上面的铭文清晰可见；立柱、拱门、圆顶都完整如初。当我走进万神殿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挑宽阔的空间，大殿里面没有一根立柱，尽管里面游客很多，但仍然显得格外空旷宏伟。抬眼看令人惊叹的巨大穹顶，五层凹陷的方格从下往上逐层缩小，更衬托出穹顶的高耸。穹顶中央的圆洞犹如“天眼”，光线从圆洞中射入。真是奇妙之极！

Ken告诉我，这个“穹顶之眼”除了采光功能外，还营造了日晷效果。采取凹馅方格逐层变薄的同时，设计一个8.9米的圆孔都是为了减轻穹顶重量。这个43.4米直径的穹顶是文艺复兴之前最巨大的穹顶。在没有钢筋的时代做出如此大的穹顶，秘诀是什么呢？我想，秘诀除了古罗马建筑师高深的建筑知识，和深奥的计算方法，以及发明了用火山灰调制的混凝土之外，或许与万神殿转为教堂不无关系。公元609年拜占廷皇帝将万神殿献给罗马教皇。教皇将其更名为圣母与诸殉道者教堂，並持续使用。因为谁偷盗、破坏教堂，那就有杀身之祸。

　　万神殿还是一座先贤祠。我们在神殿里环绕一圈，边走边愐怀安葬在神殿里的包括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翁贝托一世、拉斐尔和卡拉齐等为意大利作出贡献的皇帝和艺术家们。

*备注：有小部分照片由Ken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