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中识小

老杜

嘉陵江阆中段古称阆水。江水迂曲环城三面，城在环中，故名阆中。战国时巴国为楚所逼，退到此地建都，取永保安宁之意，遂名保宁。

所以，阆中自古又称保宁。

（一）美 味 阆 中

阆中美味，数牛肉和醋最叫得响。放眼望去，一家挨一家的商铺，门前匾牌招帘标识的，几乎就这两样东西。

满城牛肉半城醋——穿行纵横交错的古城街巷，这是唯一的感觉。

牛肉还有名有姓，叫“张飞”。这位三国名将一千八百年前曾在阆中做过几年行政长官，大碗酒大块肉好不快活。肉或许是牛肉吧，谁知道呢。

这些年，张飞牛肉竟然冲出阆中，传遍川渝。成都重庆卖卤牛肉的，榜名“张飞牛肉”者并不鲜见。

张翼德若地下有知定会不高兴 : 老子凭一杆丈八蛇矛打下的威名，难道在你们这劳什子网络时代，只有靠一坨臭牛肉传扬么？

醋之所以说“半城”，并不是它比牛肉逊色。阆中保宁醋，名声一点不让山西醋镇江醋。说“半城”，仅指其本尊。若论它衍生出的产业——醋泡脚，那就厉害了。本尊加泡脚，又一个“满城”，只多不少。

在阆中古城，十步之内你如果见不到两三家泡脚店，尽管骂我。价格都便宜得很 : 泡一次最多10块钱。

旅游拼的是脚，走累了磨疼了，这价钱足以把人拉进店去。

只要你进店一坐下来，醋汤泡脚之后不由分说又是按摩又是修茧。一结账没百儿八十出不了门。

如此这般，阆中古城泡脚业的营收，恐怕不会输给卖醋的。

（二）滕 王 阆 中

尽管牛肉和醋一时颇抢风头，不过阆中真正撩我兴趣的，却是它的历史文化。

最令我意外的是滕王阁了。在我的知识储备里，跻身四大名楼的滕王阁在洪州（今江西南昌）。“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一篇《滕王阁序》，就这么一句便叫后来的文人骚客只有搁笔唏嘘的份儿。

可是来到阆中，才知道这里居然也有一座滕王阁。而且诗圣杜甫还为它写了两首律诗，其一曰——

“君王台榭枕巴山，万丈丹梯尚可攀。

春日莺啼修竹里；仙家犬吠白云间。

清江锦石伤心丽；嫩蕊浓花满目斑。

人到于今歌出牧，来游此地不知还。”

颈联放眼江山锦绣，阆水如画。“清江锦石”著一“丽”字，好不赏心悦目。可诗人偏偏拈来“伤心”一词，刺破这美好，此句七字瞬间便跌宕起来。

当时杜甫因战乱流离失所，无处安身。“伤心丽”，于诗人是临佳境而神伤，于时代则是逢乱世之讽语。仅仅三字，不怒不怨尽得《春秋》之妙。

诗中“君王”，指的就是滕王，即唐高祖李渊之子、唐太宗李世民之弟、唐高宗李治的小叔子李元婴。因受封于滕州（今山东滕州市），故称滕王。此人活脱脱一纨绔子弟，声色犬马，骄奢淫逸。所以后来相继被贬放（诗中谓之“出牧“）到洪州、阆州。

滕王李元婴虽然政声狼藉，却多才多艺。尤善画蝶，有“滕王蛱蝶，一纸千金”之誉，被称为后世“滕派蝶画”之鼻祖。他还有一个嗜好，就是建阁起楼，每到一处牧守地，都要修建那么一座供自己游乐。故而历史上叫“滕王阁”的，实有三座。一在滕州，一在阆州，一在洪州。

三座滕王阁，千余年来皆多次遭毁于战火和天灾。但南昌和阆中这两座，大概因为有王勃、杜甫的诗文加持，虽楼毁，却名传。后人则慕名重修，毁一次修一次，故能保留至今。而滕州那座，默默无闻，毁就毁了，再也无迹可寻。

由此可见，大凡历史名胜，都须有灵魂。灵魂者，文化精华也。有灵魂方可移世不败，反之则过眼云烟罢了。

（下图来自网络）

（下图来自网络）

（三） 科 举 阆 中

如果说传统中国对人类制度文明还有所贡献的话，那首推便是科举了。国际学界甚至有人把它评价为中国人继指南针、火药、造纸和印刷术四大发明之外的“第五大发明”。

近代中国人对科举制度的批判火力全开，所言大都不虚。在这里我就不鹦鹉学舌了。统而言之，其最大弊病在取士的指导思想上。顽固坚持儒家“三纲五常”那一套，开八股文之先河，的确贻害无穷。

然而科举考试程序上的公开、公平、公正原则，是不言而喻的。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当然啰，有时候主考官尤其皇上的好恶可能一锤定音，“三公”原则也就形同虚设。但常态仍旧是假不掩玉。

（下图来自网络）

（下图来自网络）

在阆中贡院偶然发现一张“录取人地域分布图”，标明清朝康熙年间四川各地开五科考试的录取人数。我的老家遵义竟然也赫然在目，还真是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