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大学,并没有多少美食的记忆,但在那清贫寡淡的校园里,在那胃液旺盛的青春时,却留下许多馋吃,找吃和没有吃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是恢复高考后第三届的学生,当时学校才从仪征青山搬回扬州,学校生活后勤刚刚恢复正常。那时食堂的一日三餐便是我们全部的餐食世界了。学生食堂进门北侧是十多个饭菜窗口,学生蜂涌着排队打饭。窗口挂着一块黑板,最多写着八九个菜品。中餐通常有个红烧肉或红烧鱼类的大荤,两毛-两毛五分一份;两三个带有点肉丝肉沫肉味的小荤,一毛-一毛五一份,余下便是几个不超过五分钱的素菜了。主食是米饭、馒头。晚餐品种就少了,通常是中午的几个剩菜,再加包菜土豆等,偶尔会来个阳春面或烂面。正餐时窗口边有一个不锈钢大桶,是免费自取的菜汤,每次打汤心里都会默念着“溜边、沉底、轻捞、慢起”口诀,希望一勺下去,不至于清汤寡水片叶不留。早餐最为简单,基本上都是二两稀饭、一两馒头,加一分钱的酱菜。偶尔可以,天天如此白嚼馒头,对我这个习惯上海泡饭搭油条的苏南人就很难适应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家境稍好,是班里唯一没享受助学金的学生,全靠家里每月25元的汇款,因此每月三餐也得控制在二十元以内,其实也不难,因为实在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那时助学金分三等,分别是17元、13元、8元,拿到一等助学金如果再加4元生活补贴,餐饮标准也能接近高端了。</p> <p class="ql-block"> 食堂伙食单调老套,但丝毫不影响同学对它是渴望,每当中午下课铃响起,总有一帮同学发出饿狼般的狂吼奔向食堂,一边用饭勺敲击着饭盆,表达着对食物的急切的期盼。我则常常食欲索然,每顿都当成作业来完成,好在食堂常有辣包菜、麻婆豆腐,可以用来刺激唾液的分泌,大学四年,我因此养成了吃辣的习惯。最烦的是那早餐难以下咽的馒头,于是我用上了母亲做的白糖核桃芝麻碎,馒头掰开中间夹上芝麻,甜中带香,味道倒胜过糖三角,只是不出一月芝麻耗尽,我便只能买来辣椒酱替代。记得水利学校有位母亲的同学,有一次邀我去她家,给我焐了一大盆大馄饨,面对久违的最爱我迫不及待狼吞虎咽,结果差点噎得呕吐,狼狈不堪!</p> <p class="ql-block"> 直到两年后,市场渐渐搞活,有个早点摊进入校园在食堂门口买起油条烧饼,接着食堂也开始供应起包子,那一陈不变的号子餐才得已改善。而到四年级时,学校食堂也开始放开搞活,先是晚自习后供应起夜宵,那一盆菜汤面皮、阳春面倒也让夜梦温暖了许多。接着食堂二楼搞起了小炒窗口,让吃腻大锅菜的同学也能过来换换口味煞煞馋劲!四五毛一盆的鱼香肉丝、爆炒腰花难得去点,我常喜欢那三毛一盆的油渣豆腐,汤重味浓,热乎乎特别下饭。</p> <p class="ql-block"> 今天的学生如果主食不济,自然有数不清的零食来抚慰愧欠的味蕾,但在四十年前,零食是奢侈品,只有假期入学那几天,同学会带来些的年货特产,有阜宁大糕、伍佑醉螺、南通脆饼、苏州枣泥饼……更多是自制农食:馒头干、瓜子、花生、蚕豆、山芋干、炒米粉…那几日宿舍里果壳满地,浓香阵阵。记得好几次晚自习老没带我们早早就溜回宿舍,请我们吃上一碗炒米粉,那香香甜甜的滋味尚留齿颊。但没数日零食耗尽,宿舍便又剩下臭脚及汗酸的气味了。</p> <p class="ql-block"> 此后的日子最盼家里来人,因为多少会带来一点零食,记得我父亲曾托人带来过家乡的马蹄酥、安徽的徽墨酥,南京大哥看我时也带来过一袋蜜汁红枣,那浓香糯甜的味道一直留到今天。那时还特羡慕睡在上铺的老三,有个在扬州的表姐常来看他,他床头的铁盒里总装着喷香诱人的饼干。还有一次老常的父亲从家乡带来了羊肝一块,晚饭时老常用水果刀小心翼翼给每个舍友切下纸片似的薄薄两片,一边咽着口水介绍着羊肝如何如何细膩香肥。他那饥饿宣传的效应果真了得,从此后我居然对羊肝情有独钟!</p> <p class="ql-block"> 那时同学都有默契,通常不会主动索要,但一旦食物主人邀请,便毫不犹豫蜂涌而上,再多的食物顷刻间也化为乌有。所以主人会拿出部份先请舍友品尝,剩下那部份便可慢慢独享了。但姚猴是例外,一次上南京参观,他姨娘送给了他一大袋红红绿绿的米糕,他得意地在大家面前显摆晃悠了半天,我们以为总能分享一些吧,谁知一回宿舍他便钻进蚊帐独享了,恨得我们牙根发痒。当年如果有人独自在宿舍结鼓着腮帮,或熄灯后哪个铺位传出㗭㗭嗦嗦的声响,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人开始吃独食、补夜料了。</p> <p class="ql-block"> 对食物的渴望也引发许多有趣的比拚。一天大老王去逛街,好不容易买了一斤饼干,原指望回来能支撑个十天半月,无奈手不听指挥,回宿舍途中不经意将饼干全塞进了肚里。这时恰逢饭点他居然照常四两米饭下肚,同学赞叹:好胃口!大老王不屑回应:这算啥,再来半斤仍可!同学一听直奔食堂捧来5个大肉包,想让大老王知难而退、举手认怂!但见大老王神情淡定,在围观同学的阵阵喝彩声里,两口一只,分分钟五个肉包入肚,然后打着饱嗝扬起了他骄傲的卷发。</p> <p class="ql-block"> 有时候我也会出校去改善伙食,但当年没有现在的大排档小饭店,国庆路上百年老店“菜根香”到每次路过,狮子头等扬州名菜也烂熟于心,但终因兜中底气不足未敢涉入。我们只能去石塔寺小吃店、共和春面馆吃上一碗虾籽阳春面或小馄饨。要不就到文昌楼边的工人文化宫买上一袋糖炒毛栗、喝杯冰镇酸梅汤,溜场旱冰、看场电影,再晃着膀子心满意足返校。但如若兜里零钱松动,也会约上老三、老没跑去个园或冶春茶社,化上两块钱吃顿正宗的扬州早茶,那两毛钱一个的三丁大肉包便是当时最美味的享受了。宿舍同学会聚过几次餐,但通常只是上食堂多打两个菜,再到校外买上半斤拆烧肉、一罐凤尾鱼、几瓶汽酒,一宿舍人便可以热闹半天了。</p> <p class="ql-block"> 当年农学院流行着一句话:“农学系教授骨瘦如柴,牧医系老师脸上冒油”,这是对动植物专业特色的戏谑,不过我们还真享受过几次这样的福利。一次实验结束,教授痛快地将两只实验兔交给我们处理,我们兴奋地开膛剥皮剁洗干净,回到宿舍用煤油炉烹煮,未等烧烂煮熟,那一盆半生不熟、缺油少料的兔肉便让我们吃得汤汁不剩。开启自煮之路后,我还曾上菜场5元一斤买回大闸蟹来蒸煮,买回肉馅皮子包小馄饨,以此弥补那几年舌尖上的缺失。</p> <p class="ql-block"> 如今饮食世界浩瀚无垠,各种美食触手可及,但人们麻痹的味蕾却留不住多少鲜活的记忆。反而我们那个清贫的年代,让每一次对食物的期待,每一口粗茶淡饭,都深深印刻在我们纯净的舌尖,四十年后依然能记得那份渴望期待、酸甜苦辣。</p><p class="ql-block">(本文图片源自网络)</p><p class="ql-block"> 2024.5.16</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