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游酉水河湾

忘忧草

<p class="ql-block">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生活在长江边的人,都把长江的支流称之为小河,反正长江乌江交汇处的人们习惯于如此称呼。从前,沿着曲曲弯弯的小河走向奔涌的大江、走向浩瀚无垠的大海,是居住在那里的人们所向往的远方。而今,小河沿岸的旖旎风光却吸引了小河流域之外的众多目光。</p> <p class="ql-block">此行探寻的小河,是位于湘鄂渝交界处的酉水河,又名更始河,在她的众多支流中,流经洪安与茶峒的花垣河因《边城》而最为知名。被土家族人视为母亲河的酉水河,全长470多公里,流域面积1.8万余平方公里,在沅陵县汇入沅江,经洞庭湖融入万里长江。我们的落脚点,仅仅只是八百里酉水流经后溪镇(2011年改名酉水河镇)之后形成一个河湾。这个河湾的“磁场”之所以越来越强大,是因为这里有一座可以溯至明洪武三年(1370)的土家山寨,是因为这里位于酉水河国家湿地公园的腹心。</p> <p class="ql-block">看惯了个性化不够鲜明的风物,一种渴望便时常在心中涌动,渴望走向不一样地方,寻找不同于日常的新鲜体验。河湾山寨之约,定于去年11月,这颗在初冬种下的“草”,历经半年的生长,更有一种“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的急切。</p> <p class="ql-block">从前,去往小河流域的村村寨寨,被视为畏途。登舟走水路,弯多滩险;甩开两条腿走旱路,翻山越岭绝非易事。小时候,常听老人感叹娃二们“生在福中不知福”,说什么“养儿不用教,酉秀黔彭走一遭”之类的话。在父辈眼里,有幸托生在月明山下有田有土浅丘陵地带,虽比不上沃野千里的鱼米之乡,已经算是落到福窝窝里了,知福惜福才是应尽的本分。而今,铁路把山里山外的世界像串珍珠一样连在了一起,乘坐象征着“慢”的绿皮火车,从涪陵到酉阳,亦不过午发夕至。再从酉阳火车站,乘坐小巴,四十多分钟后,憧憬多日的河湾山寨真真切地出现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是夜及翌日夜,我们宿于十里长潭之中河湾岛农家乐,距保存相对完好的河湾西寨很近,对于练过“水上漂”功夫的人,展开双臂,几大步就飞身过去了。夜色中,西寨安静地倚在苍黑的三梧山的怀抱里,宛如一个柔情似水的土家妹子。而这长潭柔波,让人不由得联想到《边城》里的赛龙舟、抢鸭子的情节,似乎这里更适合大佬二佬们一展身手。</p> <p class="ql-block">第二日,我们去了酉河水镇。在那里,路遇了一位背着背蒌、拄着棍子的老奶奶,听闻她已年过九旬,立即有人要求帮她背一程。沿后溪河街走不多远,就到了老奶奶乘船的地方。据说,乌篷小船是家家户户必备的交通工具,老奶奶等的就是自家的船。当被问及是否会唱山歌时,这位年迈的“毕兹卡”( 土家族人自称毕兹卡,意即土生土长的人),先说“不会,不会”,又说“年纪大了,不弄那个了”。在老奶奶的背蒌里,有当地有名的小吃油粑粑,这种在我们吃来也觉得有嚼劲的吃食,很能说明她与她老伴的健康程度。</p> <p class="ql-block">依老奶奶所指,她家就住在码头对面,山的那边。立于码头左望那山那水,恍然置身于桂林,来到了漓江边。作别风采依稀的老奶奶,前往状如螺髻的山前,走一走网红的吊桥、沟通镇街与乡村的吊桥。</p> <p class="ql-block">在吊桥边,一位中年的张姓女子让我们惊叹不已。我们擅自登上了她家的吊脚楼,在椅子上、吊床上坐下来,怡然自得地眺望、谈笑。当她看到我们时,没有惊讶,没有恼怒。想必,她已见惯了类似的鸠占鹊巢之举。这位女主人很能干、也很健谈,主动把一家人团聚的照片和视频拿给我们看。她家的吊脚楼横跨在一条乡村道路上,修了大约有二三十年,没有桥之前,做些小生意,现在做些有把握的小工程;五个孩子中,大的已经在大城市工作,最小的还在读高中。对于一古脑儿把所谓“最好的”悉数压到孩子身上的城里人来说,靠着不算稳定的收入,养活这么多孩子,而且养得还不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离开酉水河镇时,看到一个名为“舍巴”的广场,就是跳摆手舞的地方。倘若恰逢舍巴节,到此一游的人说不定会被鼓锣之声迅速点燃激情,跟着身着盛装的“毕兹卡”跳一曲源于土家人日常生活劳作、被喻为“东方千年迪斯科”的摆手舞;唱一曲《直嘎多里嘎多》,在“要吃饭就要挖土,要吃肉就喂肥猪,要穿衣就种棉花……”的歌声里感受纯真质朴的乡音乡情。</p> <p class="ql-block">回到河湾,乘小船去西寨。寨子正在完善基础设施,沿河的风雨廊道新漆未干。过吊桥往右往上,走不多远,即可登上观景台。在那里,河岸两边的寨子、河湾岛,以及晴空之下这一湾静静向东南流去的碧水,尽收眼底。在那里,有一所门窗紧闭的房子,里面空空如也,从门外的对联牌匾,以及室内正面墙上的字,可知大概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柚子龟的展厅。柚子龟,是什么东西呢?我们在两河书院里得到了答案。据一位姓单的人介绍,一个柚子龟,就是一个火种包,相当于打火机的外壳,里面装有捻纸和打火石。很多文明的火种,正是因为被一双双巧手赋予了遮风避雨的包装,才得以一代代流传下来。两河书院历经六年建成,完美了阐释了土家吊脚楼依山傍水的风格与功能。如果说建筑是一种语言,那么,几位已经老去的能工巧匠用一座楼的方式,讲述着本民族的建筑艺术,同时为自己的一生写下了一篇最完美的谢幕词。</p> <p class="ql-block">又次日,雨后初晴,宜于游览红石林,感受丹霞地貌别样的风采。周遭刚被雨水清洗过、绿得发光的山峦,远方犹如世外桃源般的村庄 ,捧着、托着这一片天外飞来的红,这一片亿万年前沧海变幻后缓缓沉积的红。行走其间,涛声已远,只闻得“客居”世间的人不虚此行的笑声。听一位工作人员说,这片红石林原本被覆土所“珍藏”,被无意间发现后,才一点点地掀开了神秘的面纱。苏轼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作为一个“逆行者”,有机会见此规模不算大的奇观,也算是一种小确幸吧。</p> <p class="ql-block">离开河湾,我们再次去到酉州古城,在雨声灯影里,来一次更完整、更完美的夜游。</p> <p class="ql-block">总结此行,几近完满。住的地方,最初联系的地方因客满,让我们避开了“施工现场”。所行之处,瑕疵甚少。每个人的心愿几乎皆已达成。离开酉阳前“最后的”晚餐,一家信步走进的餐厅,居然有了皆大欢喜的效果。独创的菜品,二十年的高粱酒,年轻帅气、真诚的老板,让人已然忘记屋外雨潺潺,只顾大快朵颐、语笑喧阗。</p> <p class="ql-block">回程的路,似乎总是显得短一些。也许,是向往拉长了通往远方的路。也许,是家缩短了我们的归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