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畔话鸦片

思维无疆

　　 湄公河畔话鸦片（勿献花）

——金三角纪行之四

金三角因毒品泛滥和“弄死个人很简单”的缘故，历来都是神秘和令人胆寒的地方。

金三角有两个概念。一个是大金三角，指的是泰、缅、老三国相连成片种植鸦片的区域，面积约95万平方公里。另一个是小金三角，指的是位于大金三角中心的三国接壤处，同时也是湄公河和鲁亚克河的交汇处。两个金三角的起名，都与财富有关。

　　泰国在小金三角的湄公河畔建了一个公园，来逛的人不多。我经过一个弹鳄鱼琴的泰国艺人身边时，随手在他脚下的盘子里放了一张泰国票子。他对我笑笑。我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中国的乐曲声，看来他知道我是中国人。

　　傍在公园岸边，能看到河对岸的老挝和左手边的缅甸。当下是泰国的热季，雨水很少，湄公河水碧浪白，一副清纯的样子。但是，在毒品交易猖獗的时期，河上经常漂着人的尸体；默默驶过的货船，往往是一艘毒品运输船；街上匆匆走过的陌生人，可能是背着血案从邻国泅渡过来的凶手。

　 13年前，就是在这条河里，金三角毒枭糯康联手泰国军人，残忍杀害了13名中国船员。糯康和他的几名同伙最终被处以极刑，参与犯罪的9名泰国军人却没有被追究，让人深感鬼影幢幢，除毒不易。

　　望不到边的大金三角，山势起伏，雾霭笼罩，海拔1500米至3000米，温度、湿度恰到好处，特别适合鸦片生长。

鸦片利润惊人。1亩地可割1公斤鸦片，10公斤鸦片可制成1公斤海洛因。毒品泛滥高峰时，海洛因的收购价为2千至4千美金，曼谷批发价1.5至2万美元，阿姆斯特丹批发价12万美元，纽约批发价20至22万美元，美国各州的零售达到了200万美元1公斤。因利润丰厚，有人称鸦片为黑金。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金三角最多时一年销售海洛因3000吨，占全球市场份额的75%。

　　金三角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过去军队每次进山清剿都被打得满地找牙。毒贩在这里与部分村民形成了利益共同体，如归林之鸟、得水之鱼，很难被找到。在湄公河事件中，中国公安部门会同泰缅老三国抓捕糯康，几次差点得手，都因为有人通风报信和制造假象而使其逃脱，一年后才捉拿归案。

　 如今金三角禁毒大局已定，看上去一派安定祥和。我们一行请当地人领着，坐着皮卡和中巴，去过中缅边境曾经的毒品交易中心大其力，参观过大毒枭坤沙在满星叠的故居，一路看到很多茶树、果树、水稻、鲜花，却没看到一束罂粟花，但我们清楚，这只是事实的一部分。两个月前，在大其力的一个村庄，警察查获了价值3.2亿缅币的47公斤冰毒，更早以前，缅北出现了电诈和“嘎腰子”等新的犯罪现象。

　 泰缅边境的大其力

公园里最醒目的是一座高大的镏金如来佛像，有游客在佛前合十谒拜。他们应该都是好人，但坏人不一定不拜佛，一些毒贩出门前，也会烧香磕头、乞求佛祖保佑。只是佛祖不可能出手相援，佛祖若依了他们，岂不是助纣为虐。《金刚经》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佛像对面有座免费参观的鸦片博物馆，想来挺有意思，泰国是拥有佛像最多的国家，但也曾是种植鸦片最多的国家；佛学虽然提倡惩恶扬善，却对种种作恶无能为力。

　　博物馆使用中文、泰文、英文三种文字介绍鸦片和与鸦片有关的内容。用中文大概是因为泰北地区的华人和中国游客比较多吧。

罂粟是一种古老的植物。人们很早就发现它能使人快乐，同时还知道它能治疗感冒、腹泻和用于麻醉。有泰国朋友告诉我，现在老百姓虽然不种鸦片了，但有的人家还存了一些，有时头疼、牙疼了，就咀嚼吞食一点，当作药用。

　　鸦片生长周期是三个月，在温暖的金三角，一年可种三茬。由花而果后，用刀在果实上切几道口，让其流出乳白色的浆液，第二天，浆液凝固变成褐色，用新月形抹子将其刮下来，就有了生鸦片。生鸦片不能吸食，且有一股尿骚味，煮熟发酵后才能用。

　　博物馆里陈列着各种吸烟器具，有供人躺着吸食的睡枕，有用来烤软烟膏的烟灯，还有各种做工精良的烟枪。有的烟枪的烟嘴是用翡翠做的，似乎用精美的烟枪吸鸦片才够屌。

　　早在唐朝时，鸦片就顺着丝绸之路来到中国，那时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是拿它来治病的，并没有当作商品。真正将鸦片作为商品倾销到中国的是英国人，是他们使海量的中国人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毒瘾，是他们通过两次鸦片战争分别霸占了香港和九龙。

　　熟鸦片味醇气香，凡闻者都不愿离去。吸一口神清气爽，周身舒坦，有飘飘欲仙之感，不吸则流泪淌涕，哈欠连连，浑身疲软，有百骨寸折之觉。久食者，面黄肌瘦，形削骨立。不戒者，卖儿卖女，为盗为娼。清中晚期，因吸食鸦片，无数家庭倾家荡产，全国人均寿命大幅下降，中国人也因此被戴上了“东亚病夫”的帽子。

　　中国人受鸦片荼毒，问罪西方，但也要从自身找问题。在亚洲，西方国家并不是只在中国推销鸦片，但只有中国人吸食鸦片最普遍。第二次中英鸦片战争后，中国有一千万人吸鸦片，相当每36个人就有一个瘾君子。并且，带头的是最高统治者，咸丰皇帝一即位就吸鸦片，称其为福寿膏，慈禧后来也吸。但，这个时期有的国家却没人吸食鸦片。如果中国那时的官员和思想界均有洞察鸦片毒害的能力，百姓有不吸食鸦片的知识和自律性，商人有不做鸦片生意的良心，英国人的鸦片卖给谁呢？赚谁的钱呢？英国人有英国人的罪恶，我们有我们的问题，不能因为清算别人的罪行就忽略了自己的问题。

　　在博物馆惜字如金的介绍中，有这样一句话：“1941年，中国共产党对鸦片进行了严厉打击，从那之后，鸦片在中国的生产几乎不复存在”。里面除了搞错年份，表述基本正确。不得不说，能够迅速消除鸦片泛滥的，还得数中国，咱中国的制度设计特别有利于惩恶打黑。

　　坤沙是金三角的“狠角”，本应在博物馆有一席之地，但这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介绍。我的理解是，坤沙在世界各地被看作罪人，但在金三角，他是昭坤沙，“昭”是至高无上的意思。他办学校、救济百姓，做了不少“善事”，我们在泰北待了一个星期，还没听到有人说他的不是。对这样的人，博物馆不便定位，自然也无法介绍。下一篇我将谈谈对他的认识。

　　消除金三角毒患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进行的一场重要战斗。这场战斗尚未结束，在委内瑞拉和哥伦比亚边境，在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伊朗交界处，各国又在与贩毒集团进行新的斗争。目前毒品泛滥最严重的国家是阿富汗。他们种植鸦片的面积和海洛因的销量远远超过了泛滥成灾时的金三角，大麻在苏联入侵阿富汗之前产量已经很高了。

阿富汗毒品输出有向西、向南、向北三条主要通道，向北的通道又有两条，中亚和高加索地区。有新疆朋友告诉我，她所在的城市也有些吸毒的人。毒品来自中亚某些国家，溢出地却是阿富汗。

　　阿富汗和我国有一条瓦罕走廊相连。阿国在瓦罕有个巴达赫尚省，该省不生产鸦片，却是阿富汗消耗鸦片最多的地区，也是阿富汗最贫穷的地区。阿方一直希望中方开放瓦罕走廊，中方也希望瓦罕走廊成为一带一路的一部分，但瓦罕走廊一直处于关闭状态。

无论是鸦片类的毒品，还是其它种类的毒品，都有极强的成瘾性，一旦吸食即掉入万劫不复之深渊，希望我们自己，更希望亲爱的孩子们，千万不要接触毒品，哪怕是一次，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