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还在孩提时代,就听老人们传说,在遥远的九都,古人为了镇洪灾,河边立有一群石马,晚上泅渡过江,吃对岸的麦子,尔后回到原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神话使我这幼小的心灵就对这些石马产生浓厚的兴趣,并立志要探知石马过河的奥密。</p> <p class="ql-block"> 参加工作后,我分配在中学任教美术课程,各年级欣赏课程的教学,更使我与古代文化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p><p class="ql-block"> 2002年,天赐良机,我从万合中学调到樟塘中学,来到了离神话中石马最近的中学工作。兴趣的驱使,再加之强烈的诱惑力,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周末,邀请了本地向导来寻求想象中石马的雄姿!</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曾经被人遗忘的角落。一行人从无路可走的荆棘丛生地带,攀岩穿涧来到河边沙滩。朝着向导所指的方位仰望全貌,则见满山的红叶青松,加之一大片金黄色的秋景,让人感觉此处确实风光旖旎;两边各一石质山脉成包抄状延至河边,中间一脉自然让位后露出一圆丘形山体,看去就是个封土山包,孤立秀气,真是个鬼斧神工的天然陵地!</p> <p class="ql-block"> 站在封土包上,昂首远眺,风景优美,视野开阔,大江对岸景色尽收眼底。回眸左右,水流交错,两边山脉如护冢神,严阵以待。好一处难觅的风水宝境!</p> <p class="ql-block"> 低头看脚下,则是一片狼籍,盗洞多处,墓砖砌了几大堆,两只石羊分开倒卧在上下两处荆棘丛中,上一石羊似是被盗贼运上几处高坡后再弃重而去,另一石马面南而立,身上斑驳陆离,伤痕累累,离一丈开外,留下四肢被斩断的马脚,除此外还有几块碎槽石,整个表面完全失去了陵园的风貌!</p> <p class="ql-block"> 究其墓主为谁?遍访九都人,人们众说纷纭,是假墓还是半成品?无人能道得清此墓葬的来龙去脉;相传曾有人进入第一层甬道,里面高可行人,但后面全是青槽板石筑成,用炸药也无法打开。也曾有外地人趁涨水之际,乘船从河边用吊车偷走了一些石刻文物!</p> <p class="ql-block"> 是日,我来到离陵墓最近的村庄(原十都的江背、竹岗、黄坑等地)访古寻源,一位八旬老翁向我详细地叙说了建国(五十年代)初期的毁墓情况。</p> <p class="ql-block"> 这儿原有石望柱(华表)两根,石俑、石马、麒、羊、狮、虎、猴、鸡等组成的石像生雕刻共十二对,石阶梯沿江而上若干层,构成陵寢神道,气势非凡!</p><p class="ql-block"> 合作社时期,附近的乡民们成群结伙地将原石阶梯挖去作建筑材料,逐渐又把石望柱和部分石雕毁了。并拆了墓室平台和八字形档土墙,把墓前汉白玉石望碑运回村去开成了两个碾米用的大石轮,只依稀记得墓碑的楷体字上有陈循的名字;其余的石像生则在七十年代被人盗走,其它有考证价值的遗物和文字资料是一无所有。然则,也给当地后人留下了一个“媳妇骑马家官牵,家婆后面打马鞭”这一颇有意味的评说。</p> <p class="ql-block"> 丛观石像生雕刻群的原貌和气势,反应出墓主人生前高贵的身份和显赫的地位。仅存的两只石羊,造型生动质朴,与唐昭陵李勣(徐懋功)的石羊近似;另存一马,着鞍平视站立,缰绳微显,双耳被残,造型如北宋皇陵中的立马。整个石雕同明显陵之石像生群相似,和明杨士奇石雕风格截然,其石质之坚是杨墓石雕不可与之比拟的。</p> <p class="ql-block"> 此地的石雕群结构准确,比例适当,造型生动,虽经年代久远的风雨侵袭和人为的破坏,出现片状剥落并微观裂缝,但其雕刻水平堪称石刻艺术之佳作。现有的盗洞最深不过两米,且是沟壕形式,纯为一般山民而作,绝非专业盗墓者所为。然则让人不明白的是:一个这般等级的墓葬规模,为何自建国以来,一直无人照管,任凭盗贼光顾?</p> <p class="ql-block"> 带着问题,我来到县博物馆查阅文史资料,未见有什么详细记录,只有文史册上其他墓葬栏中约有30个字的简单记载:陈循,墓葬于樟塘乡黄坑,明代三状元之一,官至华盖殿大学士(即宰相),其墓今毁。</p><p class="ql-block"> 既是陈循墓葬,难道陈循没有传人?为何陈循后裔不去管理?</p> <p class="ql-block"> 也当是巧合,当年我为几张书画的鉴定,来找家住县城,年已八旬的陈文润(现已故)老师,恰逢他正在为陈氏宗谱重修画完一张陈循的油画立像,谈及黄坑的陈循墓葬和博物馆的记录后,他也感到莫名其妙,随后带我走访了正在重修宗谱的陈氏谱局。</p> <p class="ql-block"> 在老刻版《南寮陈氏宗谱》中有如下记载:“德遵居南寮房,彦和公三子,名循号芳洲,永乐早年解元,乙未会魁状元,累官光禄大夫少保,太子太傅户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兼文渊阁大学士,辅弼四朝壮老一节,著有《芳洲集》行世。明洪武乙丑二月十六日寅时生,天顺壬年十一月十七寅时殁,配曾氏、郭氏、莫氏、俱封一品夫人。公与莫氏合葬五十七都上龙门罗仚塘龟蛇相会真武坐潭形乙辰山辛戍向。曾氏勅葬第十都梁家潭稍西……郭氏勅葬梁家谭郡志马蹄仚乾亥向……其界至东山之东,西至西山之西,南至大路,北至大江与祖母刘夫人异穴同冢……”</p> <p class="ql-block"> 后来,陈循被人诬害,充军铁岭卫,英宗虽知上当受骗,又不愿给陈官复原职,仅下绍放其为民,时年的陈循只是一介布衣,平民百姓的陈循不能与郭氏合葬在十都的梁家潭,只能与次室莫氏合葬于千秋乡罗仚塘乙辰山。</p> <p class="ql-block"> 陈氏后裔重修宗谱的当年,由陈氏族长等一行人带我们去看上龙门乙辰山辛戍向的陈循真实墓址时,只见那一字儿排列的近十穴简易平民墓葬中正在作整体修膳,实属平常,与一山之隔那边同时期的明代杨士奇墓址相比较,还真是有着天壤之别!</p> <p class="ql-block"> 2002年10月底,在明代内阁重臣陈循去世540年后,适逢陈氏宗谱重修之际,陈氏族人在今澄江镇龙门村罗仚塘深山中,对陈循与次室莫氏的墓葬及其他宗室墓一起进行了修膳!</p><p class="ql-block"> 这一代重臣,五朝壮老,状元郎的陈循墓址就这般样子,实是寒酸至极!</p> <p class="ql-block"> 然而在明正统十四年,由钦差进士罗德温督造,吉安府庐、吉、泰三县联办,葬于十都梁家潭马蹄仚乾亥向的陈循一品郭夫人墓地,至今仍无人问津……</p> <p class="ql-block"> 查泰和县志,九都为今天的竹山片区,十都为宁溪,黄坑,竹岗等地,如今发现的石像生地为明代陈循的一品郭夫人墓葬无疑,从前面流传对此墓的评说便可证实。</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陈循官居内阁首席大学士,少保户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兼文渊阁大学士,正值如日中天的辉煌鼎盛时期,其墓葬规模可想而知,谁又能说,身居要位的陈循当时是否想为他本人在此营造第一流的墓冢或陵园?</p> <p class="ql-block"> 离开石像生群沿江而下约五百米,有一“白云岩”,洞内呈葫芦形,其间石笋林立,深不可测,并藏有大量的石桌、凳等器物。据说在解放初期,十都的宁溪村一负有血债的前国民党地方要员,在此洞隐居了数年,待政策宽松后出来自首,才躲过了杀身之祸。“白云岩”的地理位置似乎与钦差罗崇本、方洙督造、吉安府三县共办的,陈循原配曾氏夫人十都梁家潭墓葬地能够吻合(传说此墓葬因被雷劈而毁)。</p> <p class="ql-block"> 在沿江而下至九都的竹山江边石壁上,我们还看见了南宋末年文天祥为起兵抗元而挂榜招兵的摩崖石刻榜文,故此处名为“挂榜山”。这块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加之长时期的风化和剝蚀,榜文字体已经模糊了。</p> <p class="ql-block"> 如今,这儿一桥飞架南北,高速已通车十多年,在这不足三公里内的几处元明时期的古文化遗产仍鲜为人知,且无人关注;当年我们在寻觅黄坑梁家潭时,看那几只抛弃荒野,倒卧在乱石丛林中的石羊和泪痕斑斑的石马,似乎在向人们发出绝望前的呼叫:救救我吧!</p> <p class="ql-block"> 岁月如歌,往事如烟。转眼我已退休多年,但仍时常重复着这些梦:这儿的游人陡增起来了,从黄坑竹岗至竹山河边新修的栈道上,络绎不绝的人们手里端着相机,认真地品味着中华民族五、六百年前遗留在此处的石刻文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