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关轶闻

曾纪荣

文图/曾纪荣

　　位于江西省大余县（古称南安）与广东省南雄市（古称雄州）的交界处，有一座名叫大庾岭的高山，海拔700余米。唐开元四年，辞官回乡闲居的著名宰相张九龄了解到江西、广东两省被大庾岭隔挡，没有正规通道，严重阻碍了两省之间的联系与交流，也制约了两省的经济发展，便上书玄宗皇帝，在大庾岭中段的梅关地带开凿一条两省大通道，得到了朝廷批准。

工程启动时节，当地百姓敲锣打鼓，踊跃捐工。不到两年时间，连接两省的梅关通道即告完工。梅关通道全长10余公里，路宽6尺， 路面整齐地铺着鹅卵石，路旁和山坡上栽种了许多繁茂的灌木和梅花树。每到冬季来临，各色各样的梅花迎寒怒放，漫山遍野繁花似锦，因此，后人就把大庾岭称为梅岭，把梅关通道称为古驿道。北宋著名文学家苏轼在登临梅关古驿道时曾赋诗云：“梅花开尽杂花开，过尽行人君不来；不趁青梅尝煮酒，要看红雨熟黄梅。”生动地描述了梅关古驿道的盛景。

　　梅关古道从梅岭顶端向南北两边蜿蜒而下，像一条纽带将岭南和岭北连接起来。“幽幽古道通南北，美若丝带宛如虹。”梅关通道成为了连接江西和广东的交通要道，过去无法攀越的高山成了商贾如云，货物如雨，车马不绝，万足践履的“高速公路”。后人有诗赞曰：“荒祠一拜张丞相，疏凿真能迈禹功”。

　　梅关古道开通后，不仅促进了江西广东两省的经济发展，加强了相互交流，而且两省通婚的情况也多了起来。南雄属于岭南，交通闭塞，为蛮荒之地，那里的女子如果能嫁到岭北的大余，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话说南雄县戴坑村的戴小凤年方十八，经媒人撮合，嫁给了大余县梅山村的观音牯。小凤虽然出身贫寒，但长得聪慧水灵，清纯可爱。观音牯因儿时得了麻疹，吹了凉风，收麻不利，落下了肺痨病。两人成家后，家庭重活都由小凤包揽，观音牯只能做些日常的轻微家务。由于观音牯身体羸弱，加上肾虚冷精，成婚三年，两人并无子嗣。

虽然有了梅关古道，交通还算便利，但戴坑村距梅山村也有30里路，小凤要回一趟娘家得步行五六个小时。小凤自从嫁到梅山村后，因路途遥远，一年只能回娘家一次，小住两天就匆匆往回赶。

　　却说小凤成家后第三年的农历6月，正值其父亲戴三发50岁生日，小凤少不得准备丰厚的礼品为父亲拜寿。小凤买来上等布料，请裁缝为父母亲各做了一套新衣服，又亲自动手为父母亲各做了一双布鞋。父亲生日前一天，小凤找来一个竹篮，将做好的衣服、布鞋、大余烫皮和30个鸡蛋一一贴上红纸，小心翼翼地装进竹篮里。按理去给父亲拜寿应该两夫妻一同前往，但因观音牯常年咳嗽，体力不支，无法攀越梅关古道，因此，小凤只能一人前往。

早饭后，小凤经过简单的梳妆打扮，提起竹篮便往娘家赶。当走到梅关古道半山腰时，因竹篮里的东西装的满满当当，摆在最上面的一双布鞋哧溜一下掉落在路上。小凤只顾低头爬山，没有半点觉察。当走到半山亭休息时，小凤一看竹篮里的布鞋少了一双，便惊慌失措左右寻找未果。小凤估摸是掉落在路上了，于是提起竹篮急匆匆地往回赶，把眼睛睁得木桃大，一路走一路寻。没走多远，看见一个后生正气喘吁吁地走来，手里提着一双新布鞋。小凤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自己丢失的布鞋吗？小凤喜出望外，向后生鞠了一躬，笑盈盈地说：“老表，你咯是捡到了一双布鞋啊？”

后生站住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位少妇，“啀刚才在路上捡到这双布鞋，嘿你咯呀！”

小凤说：“就嘿啀咯，请你拿转给啀好唔好？”

“拿转给你做得，就嘿你样满子感谢啀嘞？”后生说。

小凤一摸口袋，并没有带钱，只好打竹篮里的主意，就丢车保帅吧！便说：“要不啀就拿10只鸡蛋给你好了。”

后生瞄了一眼手中的布鞋：“你哇嘛咯呀？该双鞋才抵得10只鸡蛋呀！不行不行。”

小凤看他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主，便收起脸上的笑容：“你哇样满子搞嘞。”

后生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小凤圆鼓鼓肉坨坨的酥胸，提出了交换条件：“钱就唔要你咯，蛋也唔要你咯，你给啀搞一下，这双布鞋就还给你。”

小凤羞涩地说：“咁得子就蛮唔好意思哟！”

“有嘛咯唔好意思呀，该当就只有啀们两咯人，又冇那咯晓得。”

小凤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反正拔了萝卜眼还在。就说：“那好吧，不过现在天气蛮热，搞得唔好会毙痧（中暑），你要就到山下咯小河里喝些凉水，然后啀们再搞。”

后生觉得小凤讲的有道理，便把布鞋往地上一丢，一路小跑往山下奔去。刚走了一半路程，后生又担心如果喝完水回去，小凤趁机逃跑了，岂不是鸭子吃砻糠，一场空喜欢？如此一想，后生立马转回身快速上山。

到了地点，一看小凤还在原地等他，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小凤看他那么快就回来了，关心地问：“你有冇喝水哟？”

后生急切地说：“喝哩喝哩。”说完就要动手。

小凤拦住后生的手：“急嘛咯卵啊！找到一个偏点的地方来呀！”

于是两人往路边的杂木丛中走去，找到一个平整隐蔽的大树底下。后生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衣服脱得精光，催促小凤“快点呀快点呀！”

小凤慢悠悠地褪去衣衫，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后生眼前一亮，就像野猫看到活鱼，一个饿狼扑食把小凤压在了地上。狂风暴雨过后，山洪暴发，大坝决堤，一泻千里。后生顿感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全身抽搐，扒在小凤胸前动弹不得。小凤感到大事不好，慌忙把后生推开，看到后生口眼歪斜，脸色发紫，知道是毙痧了。小凤用大拇指使劲地按压后生的人中穴，但无力回天，几分钟后，后生两手一摊，气绝身亡。

小凤无力将后生掩埋，便把尸体移至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头朝上脚朝下，解下自己的花围裙，轻轻地盖在后生的脸上。然后折了一大把松树枝，将后生的尸体遮盖了起来。

三天后，小凤从娘家返回梅山村时，在娘家附近的杂品店买了一大把香烛纸钱，准备去祭奠后生。到达梅关古道和后生的云雨之地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无数的蚂蚁衔着黄泥颗粒将后生的尸体掩埋的严严实实，平地里隆起了一个高大的墓穴。小凤啧啧称奇，同时心中得到一丝慰藉。

小凤点燃香烛，焚烧了纸钱，在墓穴前拜了三拜，便顺坡而下回到了梅山村。

　　说来也怪，小凤从娘家回来后一个月都没有来例假。从第二个月开始，肚子便渐渐地鼓了起来。小凤知道是怀孕了，而且知道一定是后生的杰作，可在老公面前又不敢明说。在一个晚上睡觉时，小凤推了推观音牯说，“你咯祖坟冒青烟了。”

观音牯不知就里，惊愕地望着小凤：“你哇嘛咯卵呀！”

小凤把嘴凑到观音牯耳边：“啀怀上孩子了。”

观音牯将信将疑：“你莫要骗啀哈！”

小凤撸起衣服，“唔信你就看下子。”

观音牯用手摸了摸小凤的肚皮，发现确实比原来大了不少，高兴地说：“真是老天有眼啊，啀有后代了。”

自此之后，观音牯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突然变得勤快起来，为避免动了胎气，两人调换了角色，家庭重活由观音牯承担，小凤只干些轻微家务。

第二年4月，小凤生下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孩，为寂寞的家庭增添了喜庆的气氛。为纪念和后生在梅关的偶遇，小凤给小孩取名为梅生。

梅生出生后，观音牯更是忙得不亦乐乎，经常累得晕头转向，气喘吁吁，肺痨病日益严重，浓痰中经常伴有血丝。在梅生两岁时，有一天观音牯在冷水坑犁田，突然一阵狂咳，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天旋地转，体力不支，一个跟头栽到冬水田里，窒息身亡。

小凤忍着悲痛，料理好观音牯的后事，带着梅生含辛茹苦，相依为命。为了感激后生为自己繁衍了后代，每年的清明节，小凤都会偷偷的爬上梅关为后生焚香烧纸，进行祭奠。

梅山村的人都知道观音牯没有生育能力，成婚三年没有小孩。小凤回一趟娘家，居然生出一个梅生，肯定是个杂种，于是有不少风言风语。因为观音牯英年早逝，家里没有当家人，村里人对小凤母女俩更是冷眼相看，肆意欺凌。

梅生天资聪颖，四岁时就会协助妈妈料理家务。小凤为使梅生能出人头地，便节衣缩食，把梅生送到私塾读书，梦想有朝一日咸鱼翻身，光宗耀祖。

历史上之所以会出现大唐盛世，主要原因是唐朝政府重视教育，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了大量官学（学校），招收上至权贵，下至庶民出身的学生，为科举考试输送人才。黎民百姓要想改变命运，步入上层，唯一途径就是读书。“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学而优则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社会的真实写照。

唐朝的考试分为五级。第一级为童子试。不论年纪大小，要想进入官学读书，都必须经过考试。因此，在参加童子试之前，得将小孩送到私塾，由老师给孩子上课，经私塾老师授课的孩子才有可能在童子试中录取。经童子试录取后，称为“童生”或“儒童”。第二级为院试。也就是由各省督学院举行的考试。通过院试的童生称为“生员”，俗称“秀才”。考取秀才后就算有了功名，进入了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役、见知县不下跪、不能随便使用刑罚等特权。第三级为乡试。乡试的考点设在省城，三年一考，由天子钦命主考官主持，获取秀才资格后可以参加乡试。经乡试录取者，称为“举人”，意思是被推举之人。乡试第一名叫“解元”，第二名叫“亚元”，第三、四、五名叫“经魁”，第六名叫“亚魁”。第四级为会试。会试在京城举行，由礼部（相当于现在的教育部）主持，三年一考，有举人功名的人才可以参加会试。会试录取的人称为“贡士”或“贡生”，意思是进贡给天子的士子。贡士里的第一名叫“会元”。第五级为殿试。殿试就是到皇帝的宫殿里考试，由皇帝亲自主持，也是三年一考，这是最高级别的考试。经殿试录取的叫“进士”。进士中的第一名叫“状元”，第二名叫“榜眼”，第三名为“探花”。

在中国科举史上，曾经涌现了数以百万计的举人和十多万名进士，而作为这个庞大知识分子群体之巅峰的状元郎，则是屈指可数。

梅生8岁时，通过了童子试，正式进入官学。此后几年，又胜利的通过了院试、乡试和会试，获得贡士头衔。唐开元28年，梅生进京殿试，金榜一开，竟然高中状元。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一个穷乡避壤的庶民，突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是何等的荣耀？

在古代，凡中了状元之人，朝廷不会马上封官晋爵，还必须派风水师查看祖坟风水。在祖坟中有状元风水的上报朝廷，再封予官位，如果都是一般风水，则由朝廷撤回状元之位并治罪。

梅生考中状元后不久，朝廷就派了国师杨筠松的弟子曾文辿（于都曲洋乡人）等一批著名风水师来到梅山村，查看梅生的祖坟。小凤带领曾文辿等人查看了梅生的爷爷、奶奶和观音牯等多个坟墓，都是平庸无奇。曾文辿问小凤，还有其他风水吗？小凤一时也是想不起来。曾文辿摇了摇头，“再想想，如果就这样回去复命，对梅生和你一家人可是很不利啊！”

小凤略一思索，便对曾文辿说，“在梅生出生之前，我曾把一个路人埋在梅岭山上，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去烧香挂纸，是否去查看一下？”曾文辿说：“那我们就快点去吧！”

小凤带着曾文辿一班人直奔梅关，来到半山腰的后生墓地，曾文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又端起罗盘测了一下，突然击掌叫绝，连声叫好。因为从龙脉走势看，形如一只从上往下爬行的蚂蚁，墓地正是蚂蚁的头部，前面两颗松树，是蚂蚁的两根触角，喝形为“蚂蚁下山”。站在墓前朝山下望去，远处的行人络绎不绝，沿着弯弯曲曲的梅关古道慢慢行走，就像蚂蚁牵线向山上涌来。行人挑着担子，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犹如“童子拜观音”，有“日受千人拜”的蓬勃气势。再望向南安，城中房舍尽收眼底。到了夜间，能看到万家灯火的迷人景观。曾文辿不禁赞曰：好一个“日受千人拜，夜观万盏灯”的绝妙佳穴。

　　曾文辿回朝复命后，正式钦定梅生为新科状元。

小凤喜极而泣，夜不能寐，着手筹备庆祝宴会，并邀请乡亲前来捧场。宴会那天，准备了30桌丰盛的酒席，可是除了当地一些官员、乡绅和至亲坐了六桌外，其余餐桌都是空无一人。四邻八乡的村民都知道梅生是野种，认为吃这样的酒席并不光彩。

梅生进京做官后，就把母亲小凤接到京城一起生活。小凤离开梅山村后，因路途遥远，再也没有去梅岭看望后生。

星移斗转，物是人非。现在，后生的墓穴依然静静地在躺在梅关山腰，没有亲人祭奠，但却迎来千百游人看望，并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