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枯木喜逢春 夏冬逞父威(下)

无外

<p class="ql-block">  “无所谓,不认就不认,我是他生的,却不是他养的,我这姐妹六个,哪个不是哥你管着的?他们弟兄五个哪个不是大哥你照看着的?特别是我们这几个大的,那个不是哥你救过多少回的?哪个不是你照顾到能自立的?又哪件事是他管过我们的呢?年二十九那天给他送油送肉,就说了几句你家困难,我们大家帮你一把,他就不愿意了。</p><p class="ql-block"> 走时还找我要十八年的抚养费,我们这些人,哪个是他养过一天的,还是抱过一回的,他工作时说工作,被别人赶下台后也没参加劳动啊,都是我们养着他啊,就我们三个结婚陪嫁的嫁妆,哪件不是大哥你经手办的?那老四夏喜,不是大哥你硬承担起来费用来,赵芳会嫁给他?可谁又记得呢?谁又承认呢?我是看透了,心也伤透了,不认拉到,我每年还省些。后天我必须去,要让大家知道是他不认我这女儿,不是我这个女儿不认爹娘!”</p><p class="ql-block"> 夏福无奈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谁说是老大,在这个家里,却早已是编外人员,是被打击的对象,今天夏冬之所以喊他去旁听了几句会议,只不过是他父亲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来对付夏兰而已,为的是能达到把被打击对象,死死的被踩在地上,永不翻身的目的,夏福依然是编外人员,依然是用来团结另一帮成员的催化剂,这些是不会改变的,但,夏福依然充满希望,依然幻想着有一天他也能被认可,能回到大家庭的温暖中。</p><p class="ql-block"> 转眼就初三了,夏福真心不知该如何面对今天的景象。他又害怕夏冬把气出在他身上,早早的带着子茜和英子,去给他老丈人拜年了。虽然夏福明显感到,老丈人现在对他远不及他在单位上班那会儿,也常常被老丈人一句句‘你这种没用的人’奚落,但,今天,那里依然是个唯一的避风港。</p><p class="ql-block"> 自从从单位离职后,在老丈人家,夏福总感觉如芒在身。如不是怕英子和丈母娘伤心,他是不会去老丈人家的,就是每次去后,他也是早早的逃回家中。而今天,夏福硬是磨蹭到下午天快黑时,才张罗着回家。</p><p class="ql-block"> 去年年二十九下的雪,依然覆盖在地面上,这几天,天依然阴沉寒风刺骨,到处都是晶莹剔透的雪白,看的人双目发涩,发怵,在高的低的雪白中,被来往拜年的人踏出许多条暗黄间黑的道子,在雪白中异常刺眼。就如一个雪白肥胖的尸体躺在那,硕大的大肚皮,被刀划出一道道长长的口子,雪白的肥肉脂肪向两边翻卷着,中间渗着血污。</p><p class="ql-block"> 檐口下短壮的冰溜子,非常规则的倒挂在那里,在昏暗灰白的空气里,闪着寒光,似乎要把这美丽的雪被子戳穿,把隐藏下面的暗水冰洞陷阱掀开暴晒。</p><p class="ql-block"> 远远的,夏福就见坳子口那,有一截木桩在一团雪堆上晃动,再近点,果然如夏福所料,就是夏禄。</p><p class="ql-block"> 宽大的两耳军绿色旧棉帽,黑破的棉衣领里埋着黝黑的脖子,两筒漆黑粗棉裤下是一双黑旧棉鞋,棉鞋鞋后跟被踩在脚后跟下,双手互插在袖筒子里。</p><p class="ql-block"> 夏福走了过去,冷风鞭打着所有露出来的皮肉,夏禄把脸深深的缩进棉袄里,他似乎在等着夏福,又似乎不是。</p><p class="ql-block"> “回家吧,天都快黑了。”</p><p class="ql-block"> 夏福冲着那截黑木头喊了一嗓子,想是夏禄早已看到了大哥夏福,从他黑棉袄里慢慢露出那双顽世不尊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嘿嘿,你倒是贼精贼精的啊,你啊,良心大大的坏了。”</p><p class="ql-block"> 夏禄边说边往夏福跟前凑。</p><p class="ql-block"> “你是逃了,可惜了今天的一场好戏啊。”</p><p class="ql-block"> “呵呵,好戏啊!”</p><p class="ql-block"> 像是给夏福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夏禄又把双手往相对方向的袖筒里面伸了伸,更抱紧在胸前。雪白的地面映衬着暗灰的天空,夏禄深藏的脸庞上一对黑红的眼睛闪着泪花。</p><p class="ql-block"> 夏福并没有接话,这一切,何尝不是他意料之中的呢,今天的逃离,又何尝不是为了应对对今天的预测呢,夏福打发英子抱着子茜先回去,他知道,夏禄在这等他,不是就为了说几句风凉话。</p><p class="ql-block"> “下一个被开除的会是谁呢,是谁谁有福啊。”</p><p class="ql-block"> 夏福没有搭理夏禄的自言自语,只是静静的听着。</p><p class="ql-block"> “大妹子,在咱家也没享到福啊,在我们家,大的就是爹就是妈,唉,性子直,嘴臭硬,为了给你说几句公道话,没少挨骂,本来是一直要开除你的,这下她先开张了。”</p><p class="ql-block"> 夏禄紧了紧衣服,跺了跺脚,接着说。</p><p class="ql-block"> “那时也是咱家穷,大妹又不讨咱爸喜欢,为了少挨骂,早早的就嫁人了,可嫁的是个什么人啊!”</p><p class="ql-block"> 夏禄狠狠的踢了一脚面前的雪疙瘩,雪疙瘩立马四散开来,呲溜溜的往坡下滚,越滚越大,渐渐的停在那里。</p><p class="ql-block"> “喝酒,打牌,吸烟,关键还发酒疯打人,也不下地干活,唉,大妹子真是离了狼群又进了虎窝啊。”</p><p class="ql-block"> 夏禄直勾勾的看着山凹里雪围着的那几排房子,忽然扭过身子,抽出两手,把棉帽拽在手里,甩了甩头发,脖子也往外伸了伸。</p><p class="ql-block"> “哥,我要去看看大妹了,明天一早就去。”</p><p class="ql-block"> 夏福重重的拍了拍夏禄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寻着英子走下去的痕迹慢慢的隐在了山坳里。</p><p class="ql-block"> 英子家的生活就如这场大雪,这一会,都是满世界的美好,可雪一化,粪坑里的粪,败死的野草,冻死的野兽尸体,破乱的屋脊都会露出原形。</p><p class="ql-block"> 年一过,马上就开春了,这耕田的牛,下稻子的谷种,上半年的粮食油盐,都还是个未知数,一切生活开支,都还没有个头绪。</p><p class="ql-block"> 年渐渐的远离,英子的愁绪也越来越浓密,在春闲的这段日子里,英子依然在农村建筑队里打小工。农村的一部分人有出外打工的渐渐的手上有了钱,就在老家把土坯房子翻盖成大红砖瓦房或者是两层的混泥土屋顶的楼房。</p><p class="ql-block"> 英子所在的小建筑队接的活也越来越多,英子的同事也越来越多。邻村的张恒,常常在一人多高的木架子上,俯看着这个身材瘦高乳房却丰满皮肤白皙的女人。他在想,这个干活麻利的女人,最近常常握着和泥灰的锄头的木把手发呆,有时还眼圈红红的,想必这个漂亮的女人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吧。</p><p class="ql-block"> 张恒总是有事没事的喊英子,给他递泥灰或是喊她搬砖过来什么的,总趁机说上几句话,偷瞟几眼那因累热解开的脖子下的第一颗纽扣里面,希望目光能拐弯,最好是能拐到那两座圆峰的沟底。</p><p class="ql-block"> 英子总是很快的送过去东西,然后低着头急急的离开,她怕看他的眼睛,偶尔对上了一眼,英子就会感到耳朵根子烧烫的厉害。</p><p class="ql-block"> 每天中午吃饭时,张恒总是坐在英子身边,时间久了,英子也就和张恒熟悉了起来。甚至还会主动和张恒打个招呼或是开个玩笑,张恒也在英子的活中时主动去帮一把。</p><p class="ql-block"> 孤苦伶仃的英子似乎有了精神层面的支持,可事情的发展,英子能把控的住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