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背唐诗的葡萄女

巢松良(阳光归巢)

　　阿英家是种葡萄的专业户，最多一年她一人种了10 亩葡萄田。阿英的丈夫每天外出做建筑，阿英自己天天下田弄葡萄，独生女出嫁后难得回家住。他们夫妻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很辛苦，但日子很红火。

葡萄好吃不好种，要吃得了苦，还要懂技术。培土、施肥、修枝、疏果、采摘、销售……，这些重活、技术活全靠阿英一个人干。种葡萄时间长了，有人背后叫她葡萄女。

葡萄女今年“芳龄”五十八，但看上去最多也就四十八。自打初中肄业那天起她就一脚跨进了农田里。她说自己今生注定是个种田的命，对眼前的生活很安心，也很知足。

　　一分汗水一分收获，辛勤的付出为葡萄女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去年她种葡萄的毛收入达到六位数，相当于一个公职人员的年收入。

前几年卖葡萄收现金，每天晚上在灯下数着花花绿绿的人民币，葡萄女忍不住偷偷地乐。 她喜欢把一张张人民币理理顺，“老人头”一律朝上，大会堂全部向下，她说这样以后做事会更顺当。

自从有了智能手机后，资金往来全部通过手机转，每次有进账，葡萄女只能在手机上听个响，虽然方便了，却失去了数钱的快乐感。

葡萄女的家住在南河浜艺术村落里，这地方是全国文化保护单位所在地，地底下埋藏着六千年前老祖宗留下的崧泽文化老古董。前年，当地政府投资建设南河浜，房前屋后栽了花、种了树，绕村而过的小河里水草茵茵，碧波荡漾。有村民说，我们如今住在南河浜，就像住在了皇家花园里！

　　后来，艺术村落新建了“一粟斋”读书处，吸引了一批批来看书参观的读书人，尘封几千年的新石器遗址一天天闹起来，原本寂静的村坊顿时有了书香气。

葡萄女家与“一粟斋”读书处是贴隔壁的新邻居，她白天在葡萄田里忙，晚上有空就会去读书处转一圈，一来二去与“一粟斋”的主人黄老师成了老熟人。有时候黄老师带来一二本葡萄栽培书给葡萄女“充充电”，有时候黄老师中饭没着落，葡萄女会端来一碗饭、半碟菜，甚至是一串现摘的葡萄慰劳黄老师。

近期来，葡萄女又主动当上了“一粟斋”读书处的志原者，晚上黄老师不在时，她会提前去读书处开门、亮灯，让村民们进去随便看书参观，人散后她再熄灯、关门，俨然成了读书处的兼职服务员。

　　去年春天的某一天，我步行路过一片葡萄田，隐隐听到葡萄棚里传来几句读诗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抬头望去，没有桃花，只有葡萄花，花叶间一个戴着草帽的红衣女，她一边翻飞着双手修剪葡萄藤，一边一字一句在背唐诗。这个背唐诗的女子就是葡萄女。

后来又有几次碰到过葡萄女，我与她彼此成了老相识。葡萄女告诉我，她自小喜欢读唐诗，几十年来对唐诗的爱好从来没有停止过。她家里有本《唐诗三百首》，简短的如孟浩然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比较长的如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书本里有三百多首诗，葡萄女基本上都能背出来。她说，劳动中背诗能解乏，饭后背诗利消化，睡前背诗助睡眠。

　　上个月我再次见到葡萄女，我笑着问她：“最近还读不读唐诗了？”她告诉我：“读，不但还在读唐诗，而且开始学《诗经》。”

学诗经？我吃惊地看着葡萄女。《诗经》是我国古代诗歌的总集，深奥难懂，别说她是初中没毕业的农家女，就算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也不一定能理解。

正在我半信半疑时，葡萄女当即为我背了一首《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听罢，我对葡萄女更加佩服得不得了。

谷雨一过，气候转暖，葡萄开始长藤扬花，细嫩的藤蔓上已经挂上了肉眼可见的小葡萄。小葡萄一点点在长大，葡萄女一天天在忙碌，葡萄棚里偶尔还会传来几句唐诗或诗经。

夕阳西下时，葡萄女回家做饭菜，夫妻俩简简单单吃好晚饭后，村坊里已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随后，在“一粟斋”读书处又能看到葡萄女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