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生活》——海棠

吴萍

终于找到了与海棠同框的照片，放在后面了。

右边是陈海棠，左边是米渝玲

　　海棠，是我曾经的战友，也是我的大姐姐。她姓陈，大名陈海棠，68年的兵。曾听处里参谋说过，她在新兵连表现特别好，特别能干，特别能吃苦，不像干部子弟有骄娇二气…

我71年初来到军务处时，她已经是干部了。她比我大8-9岁，当时是我们处的老大姐。因为不在一个部门，我又不善与人交往，相对接触就比较少，只有全处开会、学习时，才聚在一起。

那时对她的印象：老实忠厚，不善言辞，总是笑呵呵的，对谁都很友善。

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没听她唱过歌，也没见她跳过绳，虽然她个子很高，也没见她打过篮球。印象她总是默默地坐在保密室，后来才明白，那是为了方便随时来借资料的人能在第一时间拿到所需资料。

曾以为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嗑瓜子，但也许嗑瓜子还就是她的唯一爱好。因为每天的每时每刻，都会从保密室传出她嗑瓜子的声音，凭着这声音，就知道又是她在值守。

与她相处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和她比赛嗑瓜子我赢了她。

因为海棠年龄大些了，处里的领导和老参谋们就开始给她张罗介绍对象，大家都一致看好的，她却仍不同意。后来她与她父亲手下的一名后勤管理员结了婚，两人天各一方。

还记得他们结婚后，临时住在家属区，每到中午下班，海棠就急急忙忙地回去给她爱人做饭，永远是那样的急急忙忙。不知为什么男的就不能主动承担点？后来听说她爱人是东北人，从此我知道了东北男人比较懒。

那时做饭没有煤气、电炉子，好像是用煤炉子？也可能用的是农村那种烧柴火的大锅？因为曾经有一天我见到海棠在拿着一根长棍子，费劲地把屋顶上原来用于伪装的，已经快要掉下来的树棍往下扒拉。我问她要做什么？她说做饭烧柴火用。于是我就帮着她扒，有空就帮她扒，处里参谋也帮她扒，扒多了，参谋们就找运输营的卡车帮她拉回家属区。

每当工间休息时间，大家都出去晒太阳了，也见不到她的身影。一天我听到参谋们在说：海棠又在水房洗衣服了，说她爱人一点不知心疼她…。我跑去水房，见就她一人，水池里放了一个好大的洗衣盆，满满的一盆衣服，她正在洗衣板上用力地搓着。

那时的军装是纯棉的，沾水很沉，尤其是厚厚的冬装，洗起来会更加吃力。我说我来帮你洗，她用身子挡着我，不让。那时我还是不太懂事，也没有坚持。

有一天，她说周末要请全处的人去她家吃饭，我特别高兴，也特别兴奋，幻想着能吃到好吃的了，却又想象不出她会做出什么好吃的。但总算有了盼头，盼着快点到周末。

她住的家属区的房间是里外套间，因为没有那么多的桌子和椅子，只好在外间地上乱七八糟地放了好几个单人床床板，既当桌子又当凳子。我们就坐在床板上，脚放在床板空隙间的地上，把我们自带的饭碗放在各自面前的床板上。

我的饭碗还是部队发的那种，挺大个的，是烧了瓷的白色铁碗，还用红字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字120部队”。

刚坐下，韩锡平参谋就给每人的饭碗倒满了通化葡萄酒，我的也被倒满。可是没见到菜，我就问：菜呢？他们说：你先喝，喝完菜就来了。于是我就一口气把一大碗酒给喝进了肚。然后又被倒满，我又问：怎么还没有菜？又有人说：你喝完菜就来了。我就又端起来喝掉了。可是喝完了还是没上菜。接下来又是被倒满，我又问，又是喝。

就这样，我连着喝下了3大碗酒，还是没有见到菜，也没有闻到炒菜的香味。

后来觉得有些困了，我说：我怎么困了？也不记得是哪个参谋了说：你就躺在你身后的床板上睡吧。于是，我连屁股位置都没挪，就势往后一躺，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大声说话的声音吵醒了，睁眼一看，处里人都在往外走，基本都要走光了，外面的天也黑了。我赶紧坐起来，问：你们都回去了？他们说：你再继续睡吧！睡醒了再回来。我说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吧，于是就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们回到了沟里。

这顿饭，除了喝了3大碗通化葡萄酒后就睡觉，我连菜味儿都没闻到，也不知道他们都吃到了什么好吃的，更是没能尝到海棠的手艺。只能自嘲：酒贵，菜便宜，喝酒值。

但数年后也想过：我把贵的都先喝了（后来想想我一人就差不多干掉了2瓶多），他们都没喝过瘾，是不是不懂事了？喝酒都这么没觉悟，还想入党？

不久，海棠怀孕了，偶尔听到有人说她：现在娇气了，排队买饭都要拉个凳子坐着排队。

一天，我们几人在处里的会议室，收到一封206医院写给徐彥宝处长的信。徐处长拿着信奇怪地自言自语说：怎么206给我来信？当时我和齐一敏正好在处长旁边，见一敏凑到了处长身边，我也跟着凑到另一边，我们就一起看信。处长边看边念…信的大概内容是：你单位陈海棠同志患有肺癌，已转移至胃癌…

处里照顾海棠回家休养治病，但她没有家。听说她被接到了她爱人的哥哥家，听说她走前生下来一个女孩，脸上还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那年海棠27岁。

在为她召开的追悼会上，全处的人都哭了，只有我没哭。虽然我知道当时这个场合我应该哭，但我怎么使劲也没掉出眼泪，也没觉得悲伤，因为我心里并没有觉得她真的离开了我们。

后来过了半年多，有次我在宿舍，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海棠，想到她是真的离开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坐在床上默默地掉起了眼泪。房锡玖参谋敲门进来找我，问：你怎么哭了？我哽咽着说：“我想陈海棠了”。房参谋没说话，关上门走了。

眨眼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是会经常想到海棠，想到她的女儿。算下来，海棠女儿也该有50岁左右了，不知她现在生活的怎样？

海棠虽谢去，却留下无尽的芬芳。 　　

　　有位战友说，他好像记起了小陈大姐，并抄来了这样的词句：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素美之色，似红如白，尽含芳意。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左起：陈海棠、米渝玲、齐一敏、吴宝玲

前排左起：刘霞、郝宝臣、徐彥宝处长、陈海棠。后排左起：米渝玲、鲍兰芝、冷艳荣、吴宝玲。

见到海棠花就想到海棠大姐

海棠花开

这花真像是海棠

海棠花

终于找到了与海棠同框的照片。

前排左起：刘霞、韩锡平参谋、郝宝臣参谋、陈海棠。

后排左起：米渝玲、鲍兰芝、吴萍、齐一敏、冷艳荣。